孙少安和田润叶结婚,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但小两口仍然像在蜜月里一般热火。
  孙少安对他的婚姻很满意,而且他越来越依恋这个自幼一起长大的妹子。
  每当他从公社外面回到家里,在他们小两口的窑里接受润叶亲热的抚爱时,他尝到了说不尽的温暖和甜蜜。
  刚结婚时间不长的时候,润叶在授课和照顾家人的同时,也会跟他参加劳动。
  她虽也不会干啥,  但一起打坝修田的,也很快博得了全村人的赞赏。
  润叶在村里的威望本来就很高,都觉得她是天上的人,飞出去就不会再回来了。谁也不会想到,没想到在七五年春节,还是成了他孙少安的小娇妻了。
  村里人都说,  是他们孙家祖上积了阴德哩。但孙少安自己明白,在感激润叶妹子青睐自己之外,  最应该感谢的是思远哥。
  没有他,  自己家里的光景不会轻易改善;没有他,自己就不会有再学习的机会,更不用说去平京;没有他,他和润叶的婚事也会因为各种原因鸡飞蛋打。
  听说他要结婚时,为了参加自己的婚礼,思远哥愣是一家人在双水过的春节。他送自己两人的结婚礼物是一对玉镯,润叶很喜欢,经常在晚上带给自己看……
  一般来说,新媳妇在一年之中都是全村人关注的对象。村里人在工地上常开他们两个的玩笑。捣蛋老汉田五叔还给他们编排了一段子——
  上山里核桃下山里枣,孙少安好似个杨宗保;前沟里韭菜后沟里葱,田润叶好像个穆桂英……
  众人见了他俩,就像口歌一般,唱田五的这几句小曲。
  那时他还没去公社工作,晚上劳动回家,在家里吃完饭,小两口就相跟着回到自家那个窑洞里,润叶就会放火暖炕,  给他烧洗脸洗脚水。
  庄稼人一般睡觉谁还洗脸洗脚呢?但润叶硬是把这“毛病”给他惯下了。现在不洗个脸,  不烫个脚,钻到被窝里都睡不着觉。
  每天晚上,在他还没脱衣服前,润叶就把一切都收拾好,自己先钻进被窝——她要先用自己的体温把被子暖热,才让少安睡进来。
  润叶是个感情热烈的人,每晚上都非让少安和她在一个被窝里睡不行。孙少安起先还不习惯,后来不这样他倒反而不行了。
  入冬以后,夜长了,晚上他们也就不像往常那样早睡。
  润叶在灯下给学生们批改作业,他蹲在前炕头上化玉米粒或捻毛线陪她。外面寒风呼呼吼叫,但窑里暖烘烘的,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安宁和舒服。
  中间时间,经常会由不得相视一笑,传达着内心无限的情感。有时会停下手中的活,发呆地傻看他半天。
  当他卷起一支旱烟的时候,她就又凑过来,  像个孩子似的,  给他擦火柴点烟。
  两个人这时候基本上也就干不成啥了,通常会依偎在一起,  静静地坐在热炕头上,互相靠在那里倾听对方的心跳声。
  他们两个人太粘了!
  只是不知为什么,润叶还没有怀娃。
  这不要紧,他们两个已经悄悄去石圪节医院检查了一回,医生说两个人都没病,肯定会生养的,让他们不要着急。
  不着急!晚生一两年也好,两个人还能干干练练过一段日子呢!
  ……就这个样子,两人像天仙配里那样过着自己的日子,一九七六年就临近结束了。
  思远哥和润叶她二爸做的事情成功,说要在全县复制,在石圪节也要建立扶贫学校和敬老院,想让润叶去主持。
  润叶自己也是乐意的。说那样他就不用跑来跑去,一回公社就有她等着自己,她很喜欢那个样子。
  那时,自己已经在公社做干事了,专门负责在全公社推行双水村的做法,润叶要是再出来,家里就只剩下妈一个人操持了,那怎么行哩!
  他们两人第一次吵了架!
  其实也不是吵,说是争执更准确一些。
  两人各有各的道理。
  润叶觉得爸妈都还年轻,兰香在公社上学后,可以跟他俩生活在一起,少平在县城,家里也就剩爸妈和奶奶,妈一个人操持也没什么问题。
  再说也不是不回,一星期回家一趟还可以做到的嘛。
  而他觉得,这不是分家单过了吗?
  润叶说咋算分家嘛,两人的窑还在家里,回去时也要住的嘛。
  她还振振有词的说,思远哥说了,离家生活是随着个人成长的必然,他孙少安过不了这个坎儿,就是一个农民。
  这让他一下子火了,“农民怎么了?我孙少安就是农民!我是农民还不是娶了你这个吃公家饭的?还不是你相跟着给我好?”
  这一下子伤了润叶的心,红着脸憋了好久,就再也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那天很晚的时候,润叶才一个人进了她俩的窑。他知道她回来了,躺炕上也没睁开眼看她。
  他感觉到熟悉的、温热的手在他腿上轻轻碰了一下——不是无意,而是故意碰的。
  他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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