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去的那个地方叫土崖凹,是个小村子,是一个生产队,只有十来户人家,归几架山外的一个大队管辖。
  这个村没有一个党员,也没一个团员,生产队长轮着当,  呵呵,一年换一个啊,每个男劳力几乎都当过了。
  我去那个队长家里时,六个娃一个比一个大点,都挤在门圪崂里看我,大概是没见过生人,  很惊恐。
  他们几乎没穿什么衣服,  也分不清男女,一律剃着光头。我想,应该是怕生虱子。
  吃饭时,给我吃黄馍馍,他们是糠团子。那东西……唉……手一抓就成了一把碎渣子。
  我换了糠团子,就这还没等我吃进嘴里,就有人找上门来给我磕头,说家人要饿死了,求我救命。
  到他家里一看,老婆婆饿的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窑墙根儿还合眼靠墙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脸都是青黄色了。
  她见家去了生人,就用手托着墙费力的站起,思远,你不知道,那眼里全是绝望啊!”
  听着田福军的描述,文昊还没什么,旁边的秦岭听的脸都白了,没有知觉的紧紧抓住文昊的胳膊,  像是要找一个支柱。
  她原本以为,  她插队的地方就已经是最穷的了,没想到更有超出她想象的地方,简直不似人间。
  办校的批准手续下来后,文昊带秦岭来原西县找田福军商量,请他出马帮忙落实黄原地区校址和手续的事。
  没想到还没有等他们开口,田福军反倒先给他们诉起了苦,说起一星期前下乡走访看到的事。
  他显然是受到了不小刺激,心神有些失守,感情流露,话也比平常多了不少。下他这样身份的人身上,简直难以想象。
  原来,一个星期前,他到全县最偏远的后子头公社去检查工作,在偶然中发现这公社有四个村子,公社干部们竟然两眼墨黑,根本不知情。
  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去过那几个地方。一致说,去那些村庄别说汽车,连自行车都骑不成。
  只能步行,  而且还要翻山越沟,在羊肠小道上走整整两天才行。
  田福军对后子头公社的工作很生气。索性不要公社干部陪同,决定自己一个人步行到这几个被遗忘的村庄去看看。
  这就是田福军的问题:实干但不会干,更不会做官!
  前三个村子,缺吃少穿是普遍现象;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衣服不能遮住羞丑也正常;很容易治愈的常见病,长期折磨着人也不新鲜见;像田二那样,睡在不铺席片的光土炕上等死的也有。
  晚上点不起灯,天一黑,人们就封门闭户睡了觉。野狼如入无人之境,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跳进羊圈任意啃咬。
  没有人会洗脸,更不要说其它方面的卫生条件了。大部分人家除过一点维持活命的东西外,几乎都一贫如洗。
  有的家户穷得连盐都吃不起,就在厕所的墙根下扫些观音土调进饭里……
  当田福军去到那些村子的时候,村民们几乎都跑出来,站在远处观望他,像是看一个外星人。
  前三个村子的情况已经够让他吃惊的了,没想到最后一个土崖凹更甚!连续的冲击终于击破了田福军的心理防线,有些像要崩溃的样子。
  田福军看了秦岭一眼,说道:“你这女娃,吓着你了吧……”
  秦岭诚实的点了一下头。
  “我也吓着了呢……”感叹了一声后,田福军最后有些自嘲的说道:“前些时,在《黄原报》上看到一则消息报道,说某县一个偏僻村庄的几十户人家,竟然没有一个人见过钟表!原来我还觉得夸张,呵呵……”
  和别人听到后难以置信不同,文昊虽然也没见过,也想象不到,但他直接相信这是事。
  自从看了秦岭的七笔勾后,他就有类似心理准备了。可以这么说,他真正被秦岭“勾引”,就是从七笔勾开始的。
  如果不查有关统计数字,谁能想象黄土高原的千山万壑中,究竟有多少个村落和人家呢?
  由于黄土具有垂直节理发育、间隙性大和湿陷性等特点,所以遇水很容易流失、滑塌和崩解。
  在漫长的二三百万年间,这片广袤的黄土地已经被水流蚀割得沟壑纵横,支离破碎,四分五裂,像老年人的一张粗糙的皱脸。
  就在这大自然无数黄色的皱褶中,世世代代生活和繁衍着千千万万的人。无论沿着哪一条“皱纹”走进去,你都能碰见村落和人烟,而且密集得叫你不可思议。
  那些纵横交错的细细的水流,如同瓜藤一般串连着一个接一个的村庄。
  有的村庄实在没办法,就被挤在了干山上。村民们要么常年累月用牲口到沟道里驮水吃,要么就只能吃天上降落的雨水了。
  文昊前世的“给西北人捐一个水窖”口号,就是源于此。
  在那些远离交通线的深山老沟里,人们谈论山外的事,就如同山外的人议论国外的事一样新鲜。
  “福军叔,你肯定没干看着吧,是不是做了什么违反纪律的事?”文昊没就田福军的话发什么感慨,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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