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晨曦初露,城门重新打开,飞廉才悄然返回了府邸。下人们都还在沉睡,他独自静悄悄地回到了后堂卧室,并未惊醒一个人,准备重新就寝。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碧竟然不在房里。

——这么一大早,怎么人就出去了?

诧异地找遍了整个院子,依然没有发现她的影子,他有些担心起来,敲门叫起了几个下人询问,却都睡眼朦胧的说没看到过碧小姐出去。飞廉越发觉得不安,也顾不得自己一夜未睡,叫起了全府里的下人,吩咐他们出去内外的找。

真是一团糟——那么多棘手的事情没有解决,碧居然又失踪了?

仆人们没有找到碧,却在翻天覆地的搜索后送上了一件东西。飞廉只看得一眼,便变了脸色——那是一个五色丝线捆扎的球,一直是晶晶手里拿的东西!

“哪里找到的?”他失声低呼。

“禀公子,是在后院的一个角落里找到的。”侍从回答,“奴才无意钻进去,发现那里居然有一个奇怪的小池子——这个球,就在水面上浮着呢。”

“……”他捏紧了那个湿漉漉的球,只觉捏住的是自己的心脏。

难道说……晶晶、晶晶是贪玩失足,落到了水里?

“带我去看看!”他脱口,情不自禁的长身而起,“快!”

谁都不曾知道,那个荒芜多日的后院里居然还有这样一个池塘。

那池塘如一面古镜,静静的藏在草叶的最深处——四周都是浓密的美人蕉,几乎要人弯下腰钻进来才能看到这深藏的小小天地。

飞燕草长得有半人高,拨开草丛,才能看到躲藏在院子最角落里的幽幽水池。不同于四周茂密的浓绿,这个小小的池塘上没有一片浮萍,甚至连蚊蚋都不曾停栖,泛着幽蓝色的光,深不见底。

真奇怪……他在这个大宅子里长大,为何记忆中从不记得后院有这么一个池子?

记得三岁时,族里有一名嫡出的小姐恋上了铁城里的一个贱民,巫朗族长一怒之下下令将那个贱民扔入火堆活活的烧死——当天晚上,那个同族女子便留下了满腔怨毒的遗书、决然在后院里投了井。待得发现,尸首已然浮肿得可怖。

自从那个女子死后,这个后院里就开始出现种种诡异的传言,据说有不止一个下人看到水井中半夜浮出白衣的女子,对着月亮流泪不止。于是,巫朗大人下令填平了后院的所有水井水池,以杜绝府邸里的传言。

——在他长大的十几年里,从未记得后院里居然还有这样的一个小池子。

难道是谁挖出来的?还是怪力乱神的产物?

“禀公子,还是什么都没有捞到!”有下人来禀,手里拿着长长的竹竿,满头汗水。他从沉思里抬起头,一震:水底没有东西?那么说来,晶晶大约不会是掉落到里面去了——可是,她的绣球又怎么会掉落在这个池子里?

飞廉忽地站起,从左右仆人的手里拿过一卷绳索,走了过去。

在长索的一端吊上石块,一分分地垂入水底——然而,一卷三十丈的长索放完,石块却根本没有落到底。于是,再接上一卷绳索,再继续往下探——一直到带来的十卷绳索全部用完,那个小小的池塘还是没有探到底。

周围下人面面相觑:这个凭空冒出的池子,到底是通向何处?有些年纪大些的仆人想起了二十几年前的旧事,眼里不自禁地流露出惊疑恐惧的表情来。

就在这一刻,大家都清楚地看到水底忽然有白影一闪而过,转瞬消失!

此刻天色尚未透亮,风从院外吹来,满院的草木簌簌响动,所有人屏息不动,定定看着方才鬼影浮动的深潭,谁都不敢发出一丝声音——飞廉脸色也是瞬地苍白,手一松,那上百丈的长索随即无声无息地直直没入了水中。

——这一群人里,只有他看清楚了那个东西是什么。

“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寂静中,飞廉忽然开口了,“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安静一下。”

仆从们虽然巴不得早点从这个鬼地方离开,却也有些担忧,劝告:“公子也回去吧!这里看起来太不吉利了,一个人呆着的话……”

“没事。”飞廉头也不抬,“都下去!”

——很少看见温文尔雅的公子用这种语气说话,所有人噤若寒蝉,立刻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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