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我知道了。”

  “如果现在不走,我们会被彻底包抄,一个人都走不掉。”山戎国主道。

  紫镇东叹气:“驻在原地不动,还能抵抗一二;一旦后撤被追上,我军即溃。”

  这是军势,不可逆。

  山戎国主道:“让部分人走。”

  紫镇东望着他:“部分人走,留下来的人如何会战?”

  “会战!”山戎国主将刀插在地上,伸手开始解着缠在腰上的绷带。

  他的手在颤抖,他的声音也在颤抖:“我活不长了。”

  绷带解开,那里是一个漆黑的洞,正往外渗着黑红的污血。

  “我族先是被迫对抗大夏,而后又随殿下对抗西原。”

  “一旦被围住,此处我的族人没有一个能活,西原人不会放过我们!”

  他敞着自己的伤口,又从腰间解下一个布袋。

  因负伤故,布袋外已被血染透成黑色,当中是一枚金色的纽印。

  “这是当年大夏天子赐予我主的印绶。”

  “我知道汉人看不起我们,认为我们是不入流的蛮夷。”

  “可蛮夷也知道恩义!自从降六皇子后,殿下没有把我们当外人,赐我们兵甲、给我们钱粮,拿我们当汉人一样对待……”

  他捏着那枚金印,脸上满是胡渣,眼眶里滚出浑浊的泪:“我们生长在莽荒,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进并州、如太原,为的就是求一块肥沃安稳的土地、为的就是像汉人一样能靠自己活着……我们厌倦了这种被人当牲口一样的日子!”

  他将金印递出,送到紫镇东面前:“你是个了不得的人,像你这样的人物,在完成天命之前,是有老天眷顾的。”

  “我相信将军你能杀出去,请你带走这块印,告诉殿下:这里所有山戎人,愿用自己的性命,为族人换来一块肥沃的土地、换来汉人的庇护。”

  浑浊的眼动了动:“如果可以的话,请赐予我的子孙汉人的身份。”

  紫镇东怔在原地。

  山戎国主跪了下去,双手托起那枚金印。

  ——哗!

  跟在他身后的贵族……说贵族,其实很讽刺了。

  除了甲胄外,他们的羊皮衣已经破烂不堪,比起叫花子也好不上太多。

  也都跪下。

  “我们留下,还有一些没有活路的人,也会同意留下来断后的,将军速速决断吧!”山戎国主道。

  紫镇东盯着那枚金印,一点头:“好!”

  他伸出手,将金印牢牢抓在手心,而后快步从对方身边擦过。

  几步之后,他步伐顿住:“从今天开始,你我之间,无汉蛮之分。”

  他解下自己的罩甲大氅,转身披在对方肩上:“今日同衣,你我同袍!”

  他没有停留,而是大步向前,吼道:“集中军中所有可用马匹!”

  不久后,山戎国主起身,他重新绑起腰上的绷带,又将那件大氅裹好,提着刀转身问身后的国中贵人:“这衣服我穿着怎么样?”

  “衣冠还是汉家的好。”有人道。

  山戎国主大笑:“那就披着它赴死吧!”

  包围彻底形成之前,紫镇东率五千余众,向西突围。

  其余异族部队,以山戎国主为首,留下来冒死截击。

  “敌军在分兵后撤,崩溃在即,给我上!”

  宇文拔都怒喝下令,带着他的人压了过去。

  “王子,留守的是那些杂胡!”有人来禀。

  “汉人是彻底破了胆了。”宇文拔都冷笑,道:“撇下这群怕死的东西,还能替他们断后不成?”

  然而,事实出乎他意料,明知必死的杂胡并未如往日那般脆弱。

  反而是借助泥泞之地,对来击的西原军发起了反冲锋,以此给紫镇东争取更多时间。

  “他们疯了!?”

  宇文拔都先是大惊,而后震怒。

  呼延豹迟了半步,没能截住紫镇东,便将兵往里压。

  两面重击下,山戎国主等人毫无生机可言。

  夕阳西下,山戎国主披汉袍、持汉刀,悲吼震天,扑向宇文拔都。

  噗!

  利刃下,血溅长空。

  绞杀下,泥泞地中,伏尸数千,无一幸存,皆被斩尽。

  血泼在地,红如烈火,恰如汉人一般,皆作赤色!

  “他们疯了!?”

  宇文拔都翻身下马。

  气急败坏的他还是难以置信,一把将对方裹住的大氅拽下。

  他连骂了几句脏话,低头间,却见对方紧握刀的手,表情忽然缓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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