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娇呼,久不见情郎的白小娘子投怀送抱,顷刻间泣不成声。

 佳人在怀。

 香风扑鼻。

 还有一个在不远处望穿秋水,眼巴巴的看着。

 沈烈却尴尬了起来,只好一边安抚着,一边低声道:“有人在呐……莫哭了。”

 张简修却不以为然,微微一笑便飘然而去。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听着四舅哥的大笑声。

 沈烈汗颜,赶忙应了一声:“好嘞!”

 我可谢谢您啦,真替我着想。

 入夜。

 长江口。

 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头的深宅大院里,让两个外室安顿了下来,自行回房洗漱一番。

 沈烈站在太湖石筑成的假山亭台之上,俯瞰着这盛世繁华,霸占了整个徐家汇的徐家老宅。

 心中不由得生出深深的嘲讽感。

 “徐阶,徐阶……真真的一代名臣呀!”

 嘉靖第一名臣就这德性?

 谁不知道当年这位徐大人是怎么爬上去的呀,先是削尖了脑袋往王阳明府上挤。

 凭着不要脸,在王阳明府上混了个脸熟,立刻逢人便说,他自己是王阳明的再传弟子!

 再后来在京里混不下去了,被人赶到地方做了个学政,又靠着写青词的本事,拍嘉靖爷的马屁翻了身。

 竟然被这种人硬生生混到了位极人臣!

 果然。

 《明史》得反着看。

 这种人天生自私自利,无耻之尤偏偏又要标榜出一副仁爱爱人的嘴脸,每每用大帽子往人身上扣,私底下却贪婪的叫人目瞪口呆。

 问题出在哪呢?

 沈烈摇着扇子,沉思着,想了想去,觉得问题应该是出自论语里那句:“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当官的要学四书五经,学了四书五经要当官,足可见,这就是个精致利己主义者发明出来的完美闭环呀!

 倘若是读书就是为了当官,就是为了往上爬,那一门心思搞科研的,做学问的算什么。

 官绅眼中的傻子么?

 几声唏嘘,无尽的嘲讽中。

 刀十三快步走来,附耳道:“大人……人犯徐璠带到。”

 徐璠便是徐阶长子,那日被锦衣卫缇骑拿下之后,便关在了这深深的宅院之中。

 只等着沈烈来处置。

 沈烈冷道:“带上来。”

 不多时。

 荷枪实弹的亲兵便推搡着,将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带了上来,狠狠一脚踹在了腿弯。

 扑通一声跪在了沈烈面前。

 未曾想。

 这徐璠倒是有几分硬气,倔强的昂着脖子,将一口带血的唾沫啐在了地上,犹自大呼不止。

 “沈烈……你这祸国奸佞,你不得好死!”

 “你天打雷劈!”

 咒骂中。

 刀十三大怒,上前便是一个窝心脚,将徐璠踹翻在地又狠狠的掌了嘴,打落了满嘴的牙齿才悻悻作罢。

 沈烈挥了挥手,低声道:“罢了。”

 拿起了一方洁白的绢布,擦了擦嘴,沈烈便忍着心中的厌恶,仔细看了看这一表人才的蠢物。

 这货比他爹徐阶还坏!

 想当初在嘉靖朝,徐阶权势最盛的时候,其实是把这个长子当成接班人来培养的。

 可这货实在太坏了,太贪了!

 贪到连大权在握的徐阶都护不住这个长子。

 于是在与晋党狗咬狗的斗争里被拿捏住了小辫子,硬生生被高拱发配到了边疆。

 和这货的贪婪无耻比起来,那大奸臣严嵩的儿子严世藩简直就是个大圣人了!

 后来直到高拱垮台,这货才从边疆回到了家乡,可死性难改,又开始疯狂的敛财,吞并土地,鱼肉百姓。

 还把整个松江府一大半的田亩,都变成了他徐家的私产,又花费了几十万两雪花银建成了这座豪宅。

 瞧着这货犹在咬牙切齿,一口一个奸佞,那正义凛然的神色倒不像是做伪。

 沈烈心中倒有些惊奇,这个人是怎么做到又坏又自命不凡,将自己当成正义的化身了呐?

 忽然间。

 沈烈想起了一句至理名言,当人从一生下来就戴着两张面具,时间久了,便忘了哪一张是真的。

 或许这便是伪君子。

 心中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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