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武大员们的横眉竖目中。

 时辰到。

 当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御林军推动着绞盘,发出咔咔的响声,那沉重的朱红色午门便缓缓敞开了。

 于是乎。

 大明的文武大员们立刻便抖擞起了精神,成群结队,拉帮结伙,甚至迫不及待的涌入了紫禁城。

 又片刻后。

 金水桥畔。

 炎炎夏日里,从清晨起便十分毒辣的大太阳,照在了那华美的金灿灿龙椅上,那龙椅上却空空荡荡。

 今天皇上没来。

 天子不在……

 大人们自然更得劲了!

 于是在唾沫横飞之中,这场文武之争很快进行到了白热化,大礼仪走完程序之后,义愤填膺的吵闹声大作。

 “臣有本奏!”

 “臣弹劾通州漕运总兵陈宣,副总兵王承勋以下二十八人玩忽职守,贪赃枉法……无耻之尤!”

 “老臣请裁撤漕运总兵衙门!”

 图穷匕首见。

 这杀气腾腾之中,苦于嘴笨的武勋们一个个憋的脸红脖子粗,想要力保自己人,然而……

 却很快在文官们的疯狂攻讦下败下阵来。

 武勋们憋屈呀!

 嗓门比不过,文采不如人,大道理也说不过,似乎在内阁的默许之下,从永乐朝建立的漕运总兵衙门被裁撤已成定局。

 上首。

 看着那些嘴笨的武勋一个个张口结舌,端坐在御辇中的李太后皱起了好看的黛眉。

 她觉得……

 文臣们吃相实在太难看了!

 这是连读书人的体面都不要了么?

 长期的垂帘听政,李太后对这文武之争自然有几分心得,她心中本能的觉察到一丝不妥。

 这要是真把漕运总兵衙门给裁了,且不说从今天往后,剩下一个漕运总督衙门一家独大,再也无人能制……

 这不得成了天下脏官的乐土么?

 再说了。

 这要是把漕运总兵衙门给裁了,总兵,副总兵都没了,这个衙门麾下那么多兵马如何安置?

 永乐大帝下令成立的漕运总兵衙门治下,自然大部分是漕运兵丁,加上沿途各卫所的兵,加起来一共多少人呢?

 十二万!

 整整十二万兵丁一口气都裁了。

 没了生计……

 迟早得闹出大乱子!

 李太后觉得不妥,那丰润的红唇微微颤抖了几下,最终还是忍住了,她一个妇道人家更说不过这些能言善辩的御史。

 美艳的大明皇太后心中一阵疲惫,软弱的叹了口气。

 “哎。”

 金水桥畔。

 喧嚣声沸反盈天。

 御辇一旁。

 冯保如老僧入定一般眼帘低垂,嘴角却噙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他可比李太后懂得多。

 连续两天大朝会吵的不可开交,御史台这些饱读诗书的大人们为何借机发难,疯狂攻讦漕运总兵衙门?

 甚至一个个唾沫横飞,对着武勋们破口大骂,以至于连读书人的体面都不顾了,就差没有脱下官袍赤膊上阵了!

 为什么?

 这里面自然是有猫腻的。

 倘若漕运总兵衙门真的被裁撤了,文官们大权独揽,这联通江南,京城与北直隶,九边,再往北到蒙古,辽东的京杭大运河上。

 走私就得泛滥了。

 冯保在心中冷笑连连,这些御史台的大人们呐,满嘴的仁义道德,其实骨子里全是生意。

 齐党,楚党,浙党,东林党。

 江南的盐铁茶马,瓷器丝绸,山东的粮油棉花,草原上的羊毛马匹,辽东的山参鹿茸皮子……

 哪一家的生意不得走运河?

 这其中牵扯到的庞大利益链条,那无法计算的巨额财富,那暴利,让冯保这个内廷的大总管不寒而栗。

 冯保看了看张居正,此时张居正也好似泥菩萨一般。

 一言不发。

 冯保也深深叹了口气,他知道,在这种文官集团对武勋们群起而攻之的局面下,身为文官之首的张居正没得选择。

 他只能装聋作哑。

 同时间。

 通州。

 漕运总兵衙门。

 官厅中挤满了人。

 此时漕运总兵陈宣已经被召回京城接受大人们的质询,想必总兵大人如今的处境不太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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