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权是太原刘府的大管家,在太原城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走在大街上,即便是胡人千户大人看见他,也是很尊敬的。

 刘家老太爷可是汗廷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而且深得大汗信任,也为大汗立下过汗马功劳,还是大汗的老师之一,即便现在年纪大了,回到太原养老,也还挂着汉军都元帅的职位。一般的胡人,即便桀骜不驯,谁又敢不尊重刘府呢?至少在太原城中没人敢。

 刘家虽然很早就投靠了蒙胡,但不是所有刘家的人都心甘情愿的,包括刘权刘大管家。

 这不,他现在就在隆昌茶楼的后院听评书,讲的就是淮东义军赵大帅抗胡救民的英雄事迹,如果被汉官府或者胡人知道了,肯定是要扫荡查封的。

 刘权则不怕,太原城的汉官府就是刘家的。胡人一般不管这些事,除非当场撞见,但茶楼也是刘家的,胡人没事也不会随便进来。

 听到精彩处,刘权还拍着大腿,嘴里骂着胡人的残暴、投降叛徒的无耻,为英雄神勇无敌喝彩,浑没注意身边服侍的小厮换了人。

 正想喝口茶润下喉咙,却发现杯中无水,不由大怒,正待发作,却发现身边的人不是带来的随从,而是另一个他想不到的熟悉的人,自己家随刘政和少爷出征护卫的二儿子刘巩,虽然化了点妆,但自己的儿子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刘权心里一惊又是一喜,胡人治下这么多年,他也是见过风浪的人,很是老辣。

 当下不动声色,只是捶了下腰对旁边一起听评书的人说道:“今儿有些累,老爷不定要安排什么事,你们先听着,我先回了,明天再来。”

 在茶楼一个隐蔽的房间里,刘权接过儿子从拆开鞋底里掏出来的信,也来不及多说什么,只是关切地看了儿子几眼,更不敢带儿子回家,便急匆匆地出门回到了刘府。

 自从离开汗廷回到太原,刘景烨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几岁,精神是愈发见好了。

 这十几年来,他无论是与胡人斗智斗勇也好,还是与同为投降汉人勾心斗角也好,无不让他心力交瘁,严重透支。

 好在新上位的大汗崇信汉学,为人也豪气大度,在当老师传授汉学时为大汗出过谋划过策,还流过血,这才有今天的地位和信任,否则他一个投降的汉人,以胡人的脾性,怎么会让他控制太原及周边的军政大权?也是他实在厌烦在大都周旋了,身体也不允许,否则地位还不止于此。

 刘政和是他最喜欢的儿子,腹有谋略,机敏善变,是他着力培养的家族接班人之一,而且并不迂腐。

 汝州之战后,蒙胡说的是刘政和全军覆灭已战死,其后确实也再没有儿子的消息了,但刘景烨并不相信刘政和就此死去,特别是他带去的汉军大多都是经过挑选可信任的,还有精锐护卫在身边,失败归失败,绝不至于逃不了性命。

 当然他也想不到根本就是刘政和不想拼死抵抗以保全士卒,甚至是主动投降的。这也是蒙胡进入中原后进展缓慢的原因,要想真正收服汉人的心,蒙胡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儿子的信刘景烨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只是看着八个字。

 “龙行天下,上善若水!”

 刘景烨是知道这八个字的典故和出处的,但从儿子信中看,还不止于此,既指明了儿子投靠的新主子的志向,也说明了他的性格。

 刘景烨不是不知道许多世家大族首鼠两端到处下注的行为,而且刘政和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但他还是有点犹豫,风险很大,但机会的确存在,必须想个万全之策。

 刘政军是刘政和的三哥,虽然名字里带个军字,却是标准的文人。

 这个时代的文人总是有着不同寻常的家国情怀,是整个刘家最反对投降蒙胡的人,自然与家主也就是他的父亲刘景烨关系不太好,吵架红脸是家常便饭,还常常组织志同道合的朋友搞些反胡聚会活动,胡治下政肯定是从不了的,反诗倒写了不少,给刘景烨带去了不少麻烦。

 刘政军不想去见父亲,但还得在刘家庇护下讨生活。

 曾经离家去过南方,最后鼻青脸肿的回来了,刘政军很失望,感觉南方也不是什么抗胡的好地方。

 刘景烨看着自己的三儿子,觉得有些想笑。

 本事还是有的,不是读死书的人,特别擅长内政统筹规划,只是太天真,还特别嫉恶如仇,看不清形势。出身于大家族,也最厌恶大家族,认为就是这些大家族无止境盘剥民众,导致大宁朝廷国力每况欲下,抗胡不利。

 刘景烨觉得这个儿子无论是为人、性格、能力还是政治倾向,都适合汝州那个地方及那个人,只是要受点苦。

 “政军,你不是最欣赏抗胡的赵武穆吗?现在给你个机会,后日你就组织你那些朋友们,在隆昌茶楼搞个纪念赵武穆的活动,写写反诗,你不会不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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