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一直都是在军力上能够与秦国一较量高下的存在,而秦国,也一直将赵国当作自己东出攻灭列国的最大障碍,虽然现在的秦国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在防备列国的同时,攻灭赵国,但秦国上下已经达成共识,那就是以蚕食和疲赵的方法,不断地为赵国放血,让其永远恢复不到长平之战前的实力,而是让其不断地虚弱下去。

 因为成蟜之乱,使得秦国之前攻赵一事而半途夭折,而在秦王政九年初,攻赵一事再次被群臣提起。

 韩非身为外臣能够看到秦国攻赵的廷议,已经是极为罕见的事情了,在咸阳宫之中,韩非一直一言不发,直到秦王政最终下令,以上将军桓齮为攻赵主将,自咸阳率军五万,汇合驻守在太原郡、河东郡的平阳重甲军,出太行直击赵国都城北的赵国腹地。

 同时又以河内郡郡守杨端和为偏将军,率军出河内,与由咸阳出发的偏将军王翦合兵一处,合计七万人过大河,攻打赵国的漳河南境长城一线,以牵制赵国的都城精锐,为杀入赵国腹地的上将军桓齮大军提供战机。

 十七万大军,五万民夫,数不胜数的兵器、战甲、粮草自秦国的武库、粮仓而出,韩非,第一次正面的体验到来自韩国的压力。

 秦国之强,已经不再是战场之上军卒的勇猛无畏,而是全方位的胜于六国。

 秦国的强大让韩非忍不住想到了韩国,想到自己曾经的雄心壮志,韩非不由生出一种颓废的感觉。

 原来,我自己也是井底的那只青蛙吗?齐国让我看到了大国不可恃,以为韩国这样的小国未必就彻底没有了机会,但在秦国面前,韩国真的有机会吗?

 我固然可以让韩国变得更强,但别人又何尝不能让自己的国家变得更强呢?韩国或许可以进步,但秦国在秦王政的执政之下,同样也会进步,这是一个列国间不断竞争的时代,不是你觉得自己强了,你就真的占据了优势。

 当年的赵国又何尝不强,冠绝山东六国,但遇到了更强的秦国,不还是一败涂地吗?

 韩非忧心仲仲的想着,甚至忘了自己此时已经不是在朝堂之上,而是在秦王政的书房之中。

 “先生觉得此次秦军攻赵,可能大胜?”秦王政看向韩非道。

 秦王政让韩非这个外臣参加秦国攻赵的廷议,当然是另有深意,他要让韩非见识到秦国的强大,进而真正的收服韩非。

 “秦军二十万之众,兵是精兵,将是名将,焉有不胜之理?”韩非肯定道。

 “先生真的这么认为?”秦王政问道。

 “正是如此。”韩非道。

 “不过……”韩非说着露出了迟疑之色。

 “先生有话不妨直说。”秦王政道。

 “秦军固然强大,但大王对赵国以及赵军又了解多少?”韩非问道。

 “军阵之上,不是强就能赢的,只有最强者才能得到胜利。”韩非说出了自己的迟疑。

 “赵国大将军庞煖,一苍髯老者而已,曾与魏国大将军合力尚且败在我秦国杨护军手中,桓齮对上他,还是能够取得胜利的,至于其余赵国诸将,虽为良将,但寡人麾下的诸将也不是庸将。”秦王政自信道。

 此时远在河东的杨明并不知道,因为自己推动赵姬提前促成了秦王政亲政一事,竟然会因此如此一系列的效应。

 少了原有轨迹中发生在秦王政八年以及九年的变故,使得秦王政少了三分曾经拥有的隐忍与深沉,而是多出了几分年轻秦王的意气风发,原本应该发生在秦王政十三年的攻赵大战,竟然被秦王政提前了数年,大权独揽中的秦王政竟然在秦王政九年这一年,就开始促成这场战事。

 “若是如此,秦军当能大胜。”韩非肯定道。

 “寡人也是这么认为的。”秦王政踌躇满志地说道,这是他亲政以来,第一次亲手促成的大战,他当然是有着必胜的决心,以重兵将赵国都城的赵军主力牵制在南境长城一线,再以奇兵出太行,闪击赵国腹地,一举截断赵国南北,哪怕不能一战灭了赵国,也能将赵国重创。

 可惜,秦王政虽然在这个世界绝对称得上最富智慧,最富创造力,也是最有胸怀之人,但他终究还是一个人。

 相国府中,从咸阳宫返回的吕不韦无悲无喜地坐在书房之中,他越发地感觉到了秦王政对自己的疏远。

 对于这样的事情,吕不韦能够理解,但当真正发生在他的身上之时,他却依旧觉得怅然,毕竟,以秦王政现在对他的疏远,使得吕不韦很清楚,自己若想全身而退,只能彻底放下手中的权利。

 但权利两字,又有几人能够那般轻易的放下。

 想到自己追求了一生的东西,吕不韦多少有些不甘心,功成身退、急流勇退,种种类似的道理,吕不韦都懂,但道理虽然都懂得,却未必能够看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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