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坪村。

 杨华忠杨华明兄弟回到村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村里条件稍微好一点的人家,烟囱里正袅袅往外冒烟。

 不冒烟的人家占了四成,这四成人家通常都是日子苦,田地少,家里顶梁柱没啥拿得出手的手艺,脑子愚笨,死懒,却还拼了命的生孩子的人家。

 他们自己从二十来岁就看到了一辈子,放弃了拼搏和挣扎,被动的接受生活的安排。

 在最邋遢狼狈的日子里拼命的生娃,还得挑着男娃生,寄希望于众多的孩子们中间能出现一个挑大梁的。

 这跟赌博没啥区别,都是在冒险,这些人也不去想想要培养出一个挑大梁,能扭转家族乾坤的孩子,需要前期投入多少本钱?

 要么念书,要么投军,要么从商。

 念书?

 交不起束脩钱。

 投军?

 开玩笑,要是上了战场把小命给丢了咋整?之前十几年的饭不就白喂了嘛!

 那只有从商了。

 可从商要本钱,要人脉。

 除了家里的几间快要塌陷的泥皮茅草屋子,和村头村尾几门穷亲戚,再没有别的本钱和人脉了。

 三条路都堵得死死的,反正就是闭着眼睛接着生,希望奇迹降临。

 奇迹如果真的那么容易降临,就不会被称之为奇迹了。

 所以到最后,一屋子的儿子,没错,下地确实是一把把好手,一个个壮劳力。

 可家里穷,就那么几亩田地,望天收的收成扣掉各种苛捐杂税,压根就不够家里人的嚼用。

 于是这多余的壮劳力便放出去给地主家做长工,短工,去镇上码头做一些装卸的粗活,不管到哪都是被人呼来喝去像骡马一样的驱使。

 同样都是人,同样都是爹生娘养的,何必多生那么多娃去给有权有势的人驱使?

 所以,回村的路上,看到这样的光景,杨华明对杨华忠道:“三哥,我打算好了,铁蛋那脑子念书估计是念不出来,我想让他在村后面晴儿办的学堂里念到十一二岁,就交给棠伢子,让他带去投军,搏一把!”

 杨华忠道:“想要投军那还不简单,咱家如今可不止棠伢子在军中,辰儿也在。”

 “棠伢子带的是地面上的军,辰儿操练的是水军,我看铁蛋暑天在村口池塘里,村后大河里划水是一把好手,将来可以考虑让他跟着辰儿,男孩子嘛,就要闯出一番成就来才不枉来世上一遭!”

 杨华明点头,“是的,从前我也想到过这些。”

 “我自个没出息,浑浑噩噩大半辈子就过去了,可我不能让铁蛋也像我这样废掉,到了四十开外的年纪还一事无成。”

 “原本我还有些舍不得让铁蛋将来去投军,可今个去当铺和赌坊钱庄走一趟,我铁了心了,必须给铁蛋寻条生路,我可不想他将来像赌坊钱庄的那些打手马仔一样被人当做靶子来使,今个那两拨人打架,可真是把我吓坏了,外面这世道真不太平!”

 对杨华明的话,杨华忠也是相同的感悟。

 今日哥俩去镇上打听地契被抵当到哪去了,无意中撞见了俩伙人打架,那叫一个凶残。

 清一色都是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就那么在混战中断胳膊断腿的,说到底都是为了讨生活。

 “今个虽说把清水镇跑了个遍,可地契还是没能找回来。”杨华忠接着又道。

 杨华明摆摆手:“没事没事,谁敢过来收宅子我跟谁拼命!”

 杨华忠道:“那咱就不去找了,横竖等收宅子的人登门,咱再跟人家那当面谈,把地契赎回来,大不了多给些钱就是了!”

 杨华明笑了,“三哥,其实你就是太好了,在十里八村从来都是跟从前一样凭本心做事,你但凡借一点棠伢子和大安晴儿他们的势,你早就是这一带的一霸了。至于那收老宅子的人,即便付了钱也不敢登门来收宅子的。”

 杨华忠也笑了,“孩子们有出息是孩子们的事儿,他们在外面呼风唤雨,我在家里,我还是想跟从前一样过日子,不想被人喊老爷啥的,不习惯!”

 杨华明无奈摇头:“三哥你天生就是庄稼汉的命啊!”

 杨华忠咧嘴:“庄稼汉也蛮好的,走吧,到家了,来我家写个脚,你三嫂的夜饭应该也烧得差不多了,在我这吃了再回去。”

 ……

 家里只有小花小朵在,姐妹两个正在烧饭。

 “你们娘咋不在家?”杨华忠诧问。

 “爹,今个我奶腿痛到晕过去了,娘和五婶她们整个下昼都在老宅那陪着我奶。”

 小花把谭氏腿痛的诱因大概说了下,杨华明冷笑:“瞧瞧这老汉多能耐,竟把老太太气到都假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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