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起物议,还请陛下下旨令女官们先修《经》《礼》,再……”

 “张女官。”

 “臣在。”

 “钱侍郎说你才学不足,你背一段“礼运篇”来听听。”*

 “是。”

 格外年轻的女官微微抬头,平和温润的女声在武英殿中响起。

 沈时晴见那些礼部官员脸色越发难看,不禁暗自叹息。

 这些人还以为宫女进内书房一事是她这做皇帝的兴之所至,又哪里想到为了今日她花费了多少心思?

 就像现在正在他们面前畅背《礼记》的张女官张婺,她乃是神宗、明宗两朝礼部尚书张仲昌的孙女,出身吴中张氏。

 大太监张玩掌权之时想要与吴中张氏联宗,为自己一家改换门庭,却被张氏所拒,他一怒之下就使了手段逼得张婺的未婚夫与她退亲,把年华正好的女子登上名册掳进宫中当了个“女官”,张玩行事卑劣,让张婺进宫只不过第一步,他真正想做的是逼得张婺与他“结成对食”,甚至还向先帝请旨“赐婚”。

 先帝虽然倚重张玩,也是个好名声的,如何也不肯在史书上留下个“给太监赐对食”的名头,又怕张玩总想着张婺干出秽乱宫闱的丑事来,干脆就将就张婺赶去了宫正司,宫正司的柴宫令曾教导过几位公主,在宫中极有威望,有她压着,张玩没敢造次。

 过了两年柴宫令去世,张玩又惦记起了张婺,正巧遇到现在的太后当时的皇后要派人去皇寺抄经,张婺又自请去了皇寺。

 岁月迢迢,经年不复,张婺再次回宫是昭德帝登基后闹着要出家终于裁撤了皇寺之后。

 那时继位不久的昭德帝看着对张玩甚是重用,却已经不许他再进后宫,又将宫务一应都交给了皇后林妙贞,深宫里的张婺这才有了喘息之机。

 等到张玩被诛杀,张婺已经在宫里从十七岁蹉跎到了二十八岁,她的父亲早已去世,兄长也没有上书替她鸣冤将她从宫中接回去的意思。

 对整个张家而言,张婺被张玩觊觎,这本就是他们的耻辱。

 张婺竟然没死,大概也是他们的耻辱。

 宫外已经无路可走,张婺便只能在宫里继续虚耗下去,每日与书册为伴,一步步成为了司籍司的女史。

 看着四鼠查到的张婺的生平,沈时晴顷刻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她刚刚才开了个女官可以为母亲挣诰命的口子,张婺就迫不及待地在林妙贞的面前表现自己的才学。

 她等了太久了。

 几乎已经是半生。

 耗尽了半生,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沈时晴在平缓顿挫的诵读声里轻轻闭上眼睛,却依稀听到了江河奔涌的浩荡之音。

 是过往年华里的积淀,也是清冷岁月里的蓄存,积淀和蓄存出的那颗种子它每日被愤怒浇灌,每日都在仇恨着这个荒诞无稽的人间。

 今日,它终于破土了。

 殿上的群臣,你们听见的,就是破土之声。

 靠坐在龙椅上的沈时晴缓缓睁开了眼睛。

 坐在枣红大马之上,赵肃睿长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今日,我来教你们一个道理。”

 手握马鞭,他抬手指向远方:

 “从那儿!”

 “到这儿!”

 他用拇指指向自己:

 “这整个庄子,是我的!也只是我的!我知道你们眼里看见我是个女子,总觉得我得仰仗一个男人!我告诉你们,我从不仰仗任何人!我的田,是我的,我的地,是我的,我的庄子,是我的!”

 “别说是我的同族堂弟,就算是我的丈夫、我的儿子……哪怕是我爹死而复生!这些也都只是我的!”

 折起的鞭子遥遥指着场中的所有人,赵肃睿大声说:

 “不管你们是男是女,我给你们一样的好处,也要你们出一样的力!你们的忠心!也都是我的!听明白了吗?”

 人们茫然地互相看着,他们听懂了,却不明白自己到底听懂了什么。

 最先明白过来的是庄上的婆子和丫鬟,她们惊喜地大喊:

 “夫人!我们只对夫人忠心!”

 男人们互相看了看,就看见童五举起了簸箕似的大手大喊:

 “沈娘子的!俺的忠心是沈娘子的!”

 “俺也是!”

 “俺、俺也是!”

 终于,校场上的呼喊声穿成了一片。

 “好!自今日起,我把规矩给你们立清楚!我也听见了你们的话!要是有朝一日你们没做到!我可就不是不教而诛了!”

 说到最后,昭德帝握紧了手里的鞭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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