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谭廷看完京里来的邸抄。

邸抄记着朝中法令调任事宜,便是不出仕或者赋闲在家的人,看邸抄也能知晓朝中事宜。

他简单翻了一遍之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天色不算太晚,若是前几日,他多半还要练字或在读一阵书,到了该入睡的时候再回去。

但他今日略略思虑了一下,早早回了正院。

不想到了正院,却见正房里灯火漆黑,他愣了一下,问院角里耍玩的两个小丫鬟。

“夫人睡了?”

此时远不到入睡的时辰。

小丫鬟们也摇了头,“回大爷,夫人没睡,并不在房中。”

谭廷微微松了口气。

若她早早就睡了,他想说的话,又不知道怎么同她说了。

他进了房中,坐到书案前翻了翻书,又让正吉干脆把李程允的来信拿来,留在正房回信。

李程允是槐宁李氏的宗家三爷,谭廷的同年老友。

他在信中,提了一件隐晦的事。

太子前年出巡时,不知从哪里得了个道人,这道人见识不俗,深得太子喜爱,回京之后便被招到东宫伴驾。

彼时朝中虽有些微词,但本朝重道,宫中常有道人出没,算不得什么稀罕事。

可不曾想这道人之心远不止求仙问道之事,竟逐渐参与到朝中大事上来。

尤其今岁秋,这道人竟然怂恿太子去查多年前的江西科举舞弊案。

这是早就定了性的陈年旧案,朝中皆道无甚可查,不必浪费精力。

不知这道人在太子耳边说了什么,太子再次责令大理寺再翻查此事,但来回翻了两月,什么都没能查出来。

谭廷本没留意这些事,可这两日接到几封京中友人来信,都提及了这件事,还道太子如今深信那道人所言,没查出什么仍是不甘,竟然着了东宫辅臣亲自前去调查。

可巧的是,东宫辅臣走后,那道人似乎也有段时日没有现身了。

李程允并未过多猜测,只是感叹了两句,怕年后朝堂要生出事端来。

谭廷看了信,目光不禁向京城的方向看了一眼。

当今圣上龙体欠安,于朝中事问的越发少了,多数事宜逐渐托付太子。

而太子是心性极其宽和之人,谦和有礼,善听人言。

从前朝中都道此乃仁君品格,但如今太子信那道人,只怕要胜于朝臣了。

历朝历代,这般可都不是好事。

只是这道人什么来路,到现在也无人知晓。

谭廷摇头,幽幽叹了口气。

待回过神,他不仅往外看了两眼,庭院并没有什么人要回来的迹象。

谭廷只好又挑灯看了会闲书。

但夜渐深了,院中越发静谧,连脚步声都甚少有。

寒风卷着檐下的冰柱,咣咣铛铛地吹着窗棂。

谭廷的闲书看得静不下心来,时不时就看一眼窗外。

这个时间,家里族里都没什么事情了,都该各自安寝了吧?

谭廷向外又看了两眼,默了一会,叫了人来。

“夫人眼下在何处吩咐事?”

来的还是正是方才耍玩的小丫鬟,八九岁的样子。

“回大爷,夫人没在吩咐事。”

谭廷挑眉,小丫鬟又赶忙道。

“夫人在乔荇房里刻石头呢。”

在乔荇处刻石头

她的篆刻器具和玉石都是从乔荇房里收来的,是一直在乔荇处篆刻,还是他回家之后

“夫人经常在乔荇处刻石头吗?”

小丫鬟摇了摇头。

“从前夫人刻石头,都是在正房里的。”

话音落地,谭廷沉默了一息。

果然是因为他来了,她就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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