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词用在他身上,还挺新鲜的。

他反问道:“先不说我能不能算得上是一个冷血的人。苏纪,我记得,你从前一直以拆穿我的真面目为乐——”

苏绥目不转睛的看着苏纪,连眼神里都是一种轻松的笑意。而这种轻松,在苏纪绝望的表情衬托下,显得更加残酷。

“怎么,现在终于看到我的真面目了,你又不满意了吗?”

苏纪脸色一白,浑身都卸力了一般,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想起曾经无数次的言语讥讽,对那时温温柔柔、言笑晏晏喊他“哥哥”的青年不屑一顾,而现在,却又日日夜夜的思念着那样的乖巧和听话。

苏纪握紧了拳头,指甲刺进血肉里的痛觉使他暂时清醒了一瞬。他睁开眼,看向苏绥,心脏早已经痛到麻木,可仍旧源源不断的产生着疼痛。

似乎只要一看到这个人,听到这个人的声音,这副身体从心脏到血液,从躯壳到骨头,就会痛得像是被几吨重的卡车翻来覆去碾压。

那实在是……太痛了。

而现在,苏纪也不需要再去想象苏绥曾经遭遇那些时该有多痛了——他从前总是这样设想的。

因为苏绥已经明明白白、痛痛快快的承认,他根本就从来没有将那些事放在心上过。

同样的,也从来没有把苏纪这个人放在心上过。

从头到尾,苏绥的眼睛里就从来没有看到过自己。他那双眼尾上扬的狐狸眼漂亮又多情,装得下所有人,唯独装不下一个苏纪。

即便苏纪一言未发,苏绥也不甚在意,自顾自的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因为在你之前,还有三个人也都是抱着同样的想法。”

苏纪猛地抬起了头,就只听那人用着好听的声音继续往下说:“你总是觉得,从前亏待了我,心里被愧疚后悔这种情绪折磨着,就想着要补偿,以求一个心安理得。可是从头到尾,你连我想要的是什么都没有搞清楚过,就在这里大放厥词。”

“你的父母,也就是上一任苏家的当家人,也怀抱着同样的心态这么对我妈。但那真的是补偿吗?不。”

提到苏家时,苏绥的眼神暗了下来,而苏纪很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变化,心中随之一震,好像嗅到了什么。

“他们以补偿的名义,行囚禁之实,仍旧在延续着对我妈的伤害。你从前以为是她破坏了你的家庭是吧?但我告诉你,苏纪,我长这么大,真正讨厌的东西很少很少,这个世界看起来这么美好,我有什么理由去讨厌它呢——”

上一刻还是缱绻的、温柔的语气,下一刻,便陡然冷了下来。

“我唯一讨厌的,最讨厌的,就是苏家,你流着其中血脉的苏家。”

苏纪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苏绥,浑身好像被一种浓雾包裹着,明明还是非常随意的表情,可就是给人一种变了人的感觉。

奇怪的是,前面苏绥随便说一句话,都可以让苏纪痛不欲生,而现在

他表现出了这么具有攻击性的一面,话说的这么重后,苏纪又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想,不只是你,我也一样的讨厌着我身上流着的血脉。

他想,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也知道苏绥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在审判终于降临的这一刻,苏纪走在赴死的路上,却觉得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更加轻松。

他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同时还流着不知道为什么会流的眼泪,对苏绥说:“好,我知道了。”

像是一种哄小孩子的语气,耐心的,包容的,消去了所有的戾气。

叛逆了小半辈子的不良少年,在这一刻,看起来有一种邻家大哥哥般的感觉。

苏绥恍惚了一下,他对这样的语气无比熟悉——

他们都想起了在更小的时候。那时,苏纪就是用着同样的语气,每天都变着花样的哄他那个可爱的小弟弟。

到底是时过境迁,在长大的过程中,苏纪迷路了太久,以至于将他曾经看做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给弄丢了。

苏绥没有问苏纪知道什么了,就像苏纪也没有问苏绥究竟想要什么一样。

明白是一瞬间的事,是水到渠成的事。明白过后,聪明人就不需要刨根问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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