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吱嘎一声停住。

江琮立在明耀日光之下,一眼望见长路末端,十分明显,这条路上没有一个行人。

那个青灰色的身影,如泡沫一般消散不见了。若不是因为印象实在深刻,他几乎会怀疑刚才那眼是幻觉。

僧人和马车前行的方向相同,他本应还在这条路上行走,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九夏三冬十分默契地没有询问,江琮也无出言解释的打算,他负着手凝望山路尽头,那里空空荡荡,只有车轮掀起的淡淡尘埃尚在漂浮。

身边车帘忽地被掀开。

有人在问:“夫君,怎么停下了——”

语声拉得又长又软,撒娇一样,是她惯用来掩人耳目的腔调。

江琮转头,看见淡青布帘边,那张泛着倦意酡红的脸,少女瞳仁乌黑水润,像蒙上了层雾气,显然是还在困着。

他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口中却十分耐心亲近:“没什么,这就走。”

泠琅唔了一声,她眯着眼眺望远处透蓝天际,又问:“什么时候到咸城?”

江琮柔声道:“还有一个时辰,夫人可是累了?”

泠琅放下帘子,声音从车厢内传来,有些闷闷地。

“不累,就是无聊,快些上路罢。”

赶路确实无聊。

若是像来时一般坐船,还有相当的空间供人活动,江上清风也舒爽。但如今只能囿于方寸车厢间,连说话都要屏了声气。

更不能随意下车走动,否则只会把旅途拉得更为漫长。

江琮一上来,泠琅就低声质问他:“你下车透气都不叫我!”

江琮坐定了,才回答:“我刚刚在路边看见了一个和尚。”

泠琅一顿:“和尚?”

江琮颔首:“那个圆头和尚。”

泠琅十分惊讶:“那他在哪?”

马车重新开动,摇摇晃晃的声响中,江琮简单复述了一遍,最后说:“等我停车去找他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泠琅狐疑地看着他:“真的假的?”

江琮给自己倒了杯茶:“信不信由你。”

泠琅抿着唇,想了片刻,才说:“若他同我们前进方向一致,那岂不是会在咸城碰上?”

说了一长句话,她顿觉口干舌燥,正好看见江琮将一杯茶倒完,劈手就将茶盏夺了过来。

江琮早已习惯这种强盗行径,他默不作声地又拿出一只杯子。

泠琅将杯沿送到唇边,抿了一小口,才感觉嘴旁黏了几根头发,之前在车内睡觉太闷,她出了点汗。

抬手一拭,那头发却不知黏在何处,无论怎么抹都如影随形,十分不爽利。她胡乱弄了几回,那口茶迟迟不能尽兴喝下,天气又热,心中不觉生出懊恼焦躁之意——

身边忽地响起一声轻笑。

一只手绕了过来,白皙精致的指骨如玉石,带着丝丝寒凉,帮她拨开了那缕恼人发丝。

江琮低声:“怎么还跟自己头发过不去?”

泠琅微微愣住,她也不急着喝茶了,只一把攥住对方欲收回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江琮象征性地挣了一下:“夫人第一次知道?”

泠琅把他的手拉回来,小心翼翼地贴上自己的脸,果然感受到了沁人凉意,像酷暑天气山间流淌的泉。

她闭目喟叹:“记不是第一次知道,是第一次觉得还算妙。”

说着,她还用脸颊蹭了蹭,直到肌肤热度有所消退,躁意得到纾解,才依依不舍地——

换了另一边的脸。

整个过程,江琮垂着眼一动不动,任凭差遣,连手指都没颤动过半分。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触感,像覆上一团暖热的云,烫烫地充斥满溢在指缝中,她根本没有使力,但他已经失去所有挣脱的余地。

她还利用这个间隙,把那杯茶慢慢喝尽。在吞咽的时候,云团便鼓胀又弹动,说话的时候,又有轻巧可爱的震动。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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