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娇从坎井胡同离开的时候,脑子里都是乱的,她不知该同余启蛰说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

突然之间,她心里的那些怨,都变得没道理起来。

人在知道真相后,就会想起过往许多被忽视的细节,余娇忽然就想起余启蛰每次去刘府,只有背着人的时候,才会对她有‘不合时宜’的亲近之举,那次他说‘可我不愿只做你兄长’也是背着人的,大哥哥一出现,他就告辞了。

每次独处,他那双眸子里总是幽深复杂而又隐忍克制,却原来都是因为大哥哥的缘故。

“余姑娘的兄长养私兵一事,你究竟是什么打算的?”

坎井胡同的天井旁摆了两坛酒,陆瑾怀中抱了一坛酒,仰头喝了一口,看着墙角的杏树,说道,“我实在想不通,刘次辅一介清流,他的儿子为何要在岭南养私兵。”

余启蛰修长的手指捏着酒盅,缓缓啜饮,“岭南这些年都是安南侯在镇守,在他管辖之地,若无他应允,谁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运作此事?”

陆瑾倏地睁大眼,“原来这里头还有安南侯的手笔?可安南侯顾魏镇守岭南十多年,满门忠烈,不像是对当今圣上有不臣之心。”

余启蛰不置可否,只说道,“而锻造甲胄耗时费力不说,且技艺繁冗复杂。一副甲胄,计有精铁甲一千八百六十余片,需将生铁千百次锻打成精铁,再用革带麻绳将甲叶叠压串联,编织甲胄,向来由工部的锻造所统一锻造,拼接锻造也有特殊手法,民间受制于冶炼落后,若无工部绘出的精细图纸不可能制出重甲。”

余启蛰微顿,指腹摩擦着腰间布满裂痕的羊脂玉,“即使有了图纸,若无雄厚的财力,足够的权利地位,运作好各个环节,也弄不到打造甲胄所需的大量生铁。”

盐铁官营,向来由官府把持,私铸甲胄所需的生铁量极大,民间是不能私自采矿的,刘子期能弄到这么多的生铁,若不经过官府,定是私拥一座铁矿。

偷偷采矿,就要动用许多人力,实在很难不走漏出风声来,不得不说,刘子期这人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你是这事儿很有可能刘次辅是知晓的,甚至还参与其中?”陆瑾大吃一惊,他慌忙捂住口,压低声音道,“难道刘次辅与安南侯府暗中勾结,想要谋反?”

余启蛰神色淡定,抿了一口酒,缓缓说道,“此事关系甚大,并非是刘大公子一人就能运作的,往后不要再提养私兵这三个字了。”

陆瑾点头,“你先前交代我的事还要再查吗?”

“查。”余启蛰很坚定的吐出这个字。

陆瑾不解,“可刘大公子去青州找余姑娘的时候,她的身世不是已经被查了个清清楚楚吗?”

余启蛰神色凝重,“如今想来,甚是可疑,按照刘家人所说,余娇只是刘次辅在怀柔一笔风流债后生下的孩子,刘大公子是刘夫人所生,他缘何要千里迢迢去找寻余娇,甚至待余娇比他一母同胞所出的刘家二小姐还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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