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笔墨纸砚。"

年轻太子吩咐了一声。

立刻有宫人抬了一张小案,并书写之物进来,内官亲自过去,研好墨,并将宣纸铺展开,用镇尺压住,而后向范周一拱手∶"李先生,请吧。"

化名李贤的范周并没有动,而是低低笑了声。

"殿下误会了。''

一殿寂静中,范周施施然开口∶"在下今日过来,委实只是走错了宫门,进来看看热闹而已,这看热闹嘛,自然要看到最后一步,才算圆满。唉,什么属文写作,在下是一看到那些纸墨就头疼啊,从小到大,最厌烦之事就是写文章。

"哎呀,让殿下产生如此误解,实在抱歉。在下这就离开,不叨扰殿下休息了。

内官简直忍不住要发怒了。

文人清高,自殿下开府招揽贤才以来,前来兰馨宫应聘的门客,形形色色,各种古怪脾气都有,不乏仗着识得几个字,能写几篇酸文便自诩清高的所谓名士,可像眼前这个如此不识好歹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先是在殿下正在考核的时候睡着,对殿下不恭,后又大半夜地闹着要见殿下,扰殿下休息,殿下不辞辛劳,夤夜起身,坐到了这里,他竟又轻飘飘地说自己走错了门。

简直狂妄至极。

范周仿佛没有感受到内官投来的愤怒目光,他看起来醉意臆胧,似乎还没有完全醒酒,提起那只还没有剩多少酒水的酒壶,摇摇晃晃地就往殿外走。

"范周,范士元。"

幕帘后那道清润声音忽然再度响起。

"荆州襄阳郡人士,昌平三年生,祖上原系江东范氏族,以机辩、文章闻名,性情旷达,不拘小节,五年前,因用妙计助襄阳郡太守平定白虎山匪患,闻名荆州,后又用巧计治理荆州两郡水患,使近千亩良田免于水涝之灾,亦是今年襄阳郡唯一举荐入朝的名士。"

范周脚步候地一顿。

内官也露出极惊愕色,不敢相信的望着范周背影。

这个邋里邋遢,看起来丝毫不懂礼节的狂妄酒徒,竟然是闻名江南的名士,范周范士元!

范士元,不是出身名门,经常与当地名流一起参加清谈会,生活挺富足么,怎么会是如此模样!

范周心中其实有些意外和惊讶。

自己这番乔装改扮,可谓颠覆形象,连那几名同乡学子都没有认出来,这个江国太子,是如何识出的。

但范周并没有将惊讶表露在脸上,他依旧用醉醺醺的语气道∶"什么范士元,殿下认错了。"帘幕后的太子并无愠色。

而是徐徐道∶"先生说,是为了看热闹,才来到这里。也许,这样的情况的确存在。但孤这兰馨宫,并非菜市,敢将自己打扮成一个落魄酒徒,进来兰馨宫看热闹的,非胆大心细之人不能做到。"

"再退一步,就算世上真有如此胆大的酒徒,进得这殿之后,也无人敢故意装醉装睡,半夜起来闹事,一而再再而三挑战孤的底线。"

范周淡定道∶"就算如此,殿下凭什么认真我就是范士元,而不是张士元,刘士元。"

"因为先生酒葫芦里的酒。"

范周眉梢动了下。

"江南名士无人不知,范士元喜饮紫苏酒,每回烹酒,必要在酒器内放半叶紫苏,增加辛味。"

"先生这酒葫芦里的酒,虽然已用白水冲淡了很多,但依旧按照往常习惯,添了半小叶紫苏。原本外人是闻不出来的,但先生为了塑造自己酒徒的形象,在饮酒时刻意将动作摆得豪放不羁,洒了不少酒液在衣袍上。"

"孤嗅觉向来不错,在先生步入殿中的那一刻,就嗅到了紫苏之味,再结合先生所行所为,并不难断出先生身份。"

"孤记说得可对"

年轻太子的声音清而朗。

范周笑了声。

"殿下条分缕析,明察秋毫,这番推测,实在精彩。然而天下喜饮紫苏酒的,又何止范士元一人。殿下口中的证据,似乎也并不完全具有说服力。"

"先生所言甚是。"

这回帘幕后的声音,竟带了一丝俏皮。

"孤能确认先生身份,的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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