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们好像正在开会,突发的事情让政治部主任大声宣布,不但暂时终止了会议,还不让人离开。
  工人骚乱起来,纷纷向外拥去。保卫处的人高喊:“大家不要慌!礼堂很安全!厂里发生了意外事件,危险在外边!”
  然而说话阻挡不了人潮,有人冲上主席台,  拖下椅子,抡起来就砸窗子,想从那里冲出去。也有些人拥向主席台的边门,计划从那里突出会议厅。
  但保卫处的人从外顶着边门不开,就这样一方由里往外推,一方由外往里顶,边门就一会儿开道缝,眨眼又合上了。
  一片咒骂声中,现场乱作一团。
  这个工厂地处近郊,  工厂里有一个坦克试驾场,大小和半个足球场差不多。每辆坦克下线,都要在那里绕几圈,是最后一关的检验,也是出厂仪式的表现。
  只是那种坦克太老旧,已经不堪在战争中使用了,有关方面果断做出了停产决定,工厂已经好久没活了。场地上也已经半年多没见过坦克的影子了。
  文昊看见,一个男人端坐在场地中央,他头戴羊剪绒的皮面坦克帽,身穿黄色的轧条棉工作服。
  而他的工作服的前襟上,却捆绑着一筒筒的……炸药!
  文昊被簇拥在外面,工厂保卫处的常宇怀说:“那人叫杜德海,今年五十四岁,半岛战场上的狙击手,曾获得过多种奖章,  对枪械改造很有研究,出身工人,  却是枪械专家。国家队运动员比赛时使用的枪支,就出自他的手。”
  杜德海前年查出了胃癌,做手术切除了大半的胃。去年检查转移到肝上,切除了一部分的肝后,今年发现又转移到肺上了……
  唉……这就是西医!
  杜德海在场里高喊:“都站在那里,谁也别过来!”
  老厂长恼怒地训斥保卫处:“你们保卫处吃干饭的啊?怎么就让他搞到了炸药?”
  常于怀还没有说话,一位副厂长替他辩解道:“是厂领导特批的,杜德海可以自由进出仓库领任何东西,也不能全怪保卫处失职。”
  确实,杜德海是专家型工人,他有研究需要,在厂里可以享受某些特权。
  这时,许多人已经从礼堂里面跑出来了,也有些得到消息的人从四面八方赶过来。
  常宇怀指挥保卫处的人阻止人们向场地中央接近。杜德海却又在喊:“谁也不许过来!有人敢往我这儿走,我立刻就引爆炸药!”
  老厂长也喊:“德海,我过去行不行?”
  “不行,老厂长,  您犯不着!”杜德海态度强硬。
  政治部主任也喊:“我呢?”
  “闭上你那鸟嘴,  政治部的人都给老子死远点!”
  政治部主任束手无策地耸肩,两位副厂长干着急,  他们的面子更是不大,连旁边的主任都不如。
  此时,工人们围在场地边上,一片肃静。
  政治部主任大喊说:“快把他家人找来。”
  常宇怀替政治部主任回答:“厂里就他自己,他家属全在山东老家。”
  杜德海再次喊:“大家都别过来,我有些心里话要说!说完我就拉火。”
  “这个厂会卖给南岛人、棒子人,还有他玛的鬼子!
  作为一名有三十多年党龄的老工人,我要说句心里话,那就是:转产我没意见,合资我也没意见,但我强烈反对卖厂,尤其是卖给他玛的鬼子!”
  “改革开放我坚决拥护,对国家对工厂我没什么不满,我杜德海爱国爱厂。
  为了治我的病,厂里已花了不少钱。平京的医院去过,沪市的医院也去过,专家都已经为我会诊好几次,为厂头儿们治病也就是这样了。
  一万多元已经打水漂了!
  现在,厂里的干部带头只领半个月工资,我杜德海没脸再花厂里一分钱,明明是绝症,那不是浪费钱吗?
  今天决心已定,雷打不变!我讨厌上吊、喝农药、卧轨、从高处往下跳那些死法,死得不像样。
  我参过军打过仗,我选择了这种死法。我的最后要求是:可以不为我开追悼会,我的死也不配开追悼会,但请不要在我死后将我定为自绝于人民。
  因为那太冤枉我了,对我的家人也很不利。我的话都说完了……”
  文昊突然走了出去,常于怀拉都没拉住,直到走到杜德海面前。
  杜德海警惕的看着他,一手攥着一尺多长的一截导火索,一手握着打火机说:“你是谁?”
  “我就是打算买你们厂的那个人。不是南岛人,不是棒子人,更不是他玛的鬼子,是地地道道的北省爷们儿,家就在吉春光字片。”
  “你来干什么?”
  “救你!”
  “救不了。”
  “那你是不了解我!”
  “我懒得了解。”
  “炸死了我,厂就真的就要卖给鬼子了,那你就是罪人。”
  “去你玛的,你这是逼我!”
  “对!”
  “那你的死太没意义了。”
  说着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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