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方、煜——”

江叙直接站起身,“哐啷”一声带翻了他身后的椅子。

于桑小心翼翼地扶起椅子,几乎所有正在聊天的医生都被吓得安静下来,看看江叙,又看看沈方煜。

今天不会又要打架吧,是谁让他俩坐面对面的,这还不得补偿一下人民群众受伤的心灵?

吴瑞瞪了一眼沈方煜,他就知道沈方煜那张破嘴迟早要坏事,他一边给江叙拍背一边劝道:“消消气儿消消气儿。”他说:“都怪师哥,是我刚在跟方煜说我媳妇的妊娠反应,他才跟你开玩笑的。”

然而一直死死盯着沈方煜的江叙,闻言眼睫忽然颤了颤。

吴瑞口中“妊娠反应”四个大字哐哐地砸向他的脑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占据着他的神智。

头晕乏力,厌恶油腻,恶心呕吐……这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妊娠反应,他自己就是妇产科的大夫,对这些症状再熟悉不过,只是之前他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吴瑞都做好劝架的准备了,万万没想到他劝了一句,江叙居然就……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

虽然他的脸色看起来有点不太好,但毕竟一场硝烟就这么解决了,吴瑞难以置信看了他一眼,突然自言自语道:“原来我的口才这么好的吗?我是不是应该辞职去派出所做调解员。”

“是的,下一个诺贝尔和/平/奖非吴哥莫属。”沈方煜极为配合地开口,他也有点纳闷儿,今天的江叙也太好说话了。

然而江叙忽然又站起身,当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想清楚了还是准备找沈方煜打一架的时候,他突然拍了拍于桑的肩,而后走出了休息室。

于桑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又求助地看向其他人,结果发现几乎所有同事望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鼓励和期待,仿佛写着一行大字:“加油,你一定能解决一场战争。”

于是于桑困顿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最后昂首挺胸充满信仰地跟着江叙走了出去,宛如人民英雄。

然后他就看到江叙靠在墙边,一条腿支撑着墙面,另一条腿微微屈起,他低着头,用手按着鼻梁,显得很疲倦,走廊惨白的灯光打在他身上,于桑忽然发现江叙最近瘦了很多,连穿在身上的衬衫都显得空荡荡的。

看见他来了,江叙招了招手,等他走近后,才压低了声音问:“如果一个患者,两个月前有性/生活,现在出现了恶心呕吐食欲不振乏力头晕的情况,是什么原因?”

于桑早已习惯了江叙随时随地地查他考点,只是有点意外这问题怎么这么基础,虽然奇怪,他也还是脱口而出道:“妊娠呗。”

江叙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某种冲动,继续逼问道:“那这个患者如果是男的呢。”

“……”这题有点儿超纲了。

“要不,”于桑试探着说:“也去查个hcg?”

江叙:“?”

于桑确信在他说完之后,江叙露出了下一秒就打算把他丢进海里喂鲨鱼的神情,于是光速改口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可能是消化道疾病吧。”

江叙掐了掐眉心,冲他摆手道:“跟他们说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哦……”于桑一头雾水地看着江叙离开。

他跟着江叙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见江叙露出这样的神色。他望着江叙清瘦单薄的背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忽然就想劝他多吃点儿,工作别那么拼。

然而妇产科的医生和外科一样,因为手术多,常年奔波,走路都特别快,跟赶着去投胎似的,因而他想出声的时候,江叙已经走远了,他叹了口气,走回了休息室。

大家都还在聚餐,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江叙望着电脑上的文献发呆,过了十分钟,还在看第一行,他有些烦躁地关了电脑,准备下班。

外面夜色已经深了,抬头看过去,还能看到月亮。

科室外面有一棵很高很高的香樟,香樟的树杈深处有一个鸟窝,鸟妈妈刚生了一窝小鸟,这会儿正在给他们喂食,叽叽喳喳的,热闹得很。

江叙的目光在鸟巢上顿了顿,又望向树后面的医院大楼。

半晌,江叙顿住出门的脚步,坐回了办公室,他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拨通了一个电话,“检验科值班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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