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星破空而来的时候,天阙山下、慕容修刚刚弄熄了那堆篝火,盖上了背篓的盖子,准备和三个同伴一起上路,然而无意一抬头,不由脱口惊呼,“天啊……你们看!六星!是六星出现了!”

因为鬼姬的曲声而昏迷了半夜的那几个人都醒了,压根不知道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那几个被劫的人只是惊喜地看到乱兵都被杀了、剩下几位也被五花大绑扔在一边。书生还在安抚那个不停哭泣的女子,压根没有听到他的惊呼,接口的却是那位潦倒中年人,和他一起看向天上:“六星?那是什么?”

抬首之间,果然看见破晓前的天幕下,有六颗大星划过苍穹,流出六道不同的淡淡光芒:蓝、白、赤、青、紫、玄,向着天阙方向迅速划落,转眼没入林中。

“你是泽之国那边过来的人,你不知道六星的传说么?”看着那个潦倒的中年人,慕容修微微笑着,声色不动地点破。

那个中年人面色尴尬地抓抓头发,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的?你到过云荒么?”

“我叫慕容修。”年轻的珠宝商有些腼腆地介绍自己,摇摇头,“我第一次来这里——不过我听来过云荒的长辈介绍过,泽之国的人多为中州迁徙而来,说中州话,穿着鸟羽穿成的衣服、宽袖垂发——就象阁下的装束。”

“我叫杨公泉。”衣衫褴褛的中年人嘿嘿笑了两声,也不抵赖,“的确是从山那边的泽之国过来的……倒霉啊,天阙的凶禽饿兽没吃了我,却被这群强盗逮了,又遇上了鬼姬,当真吓得我昏了过去——是小哥你救了我们几个吧?好本事啊。”

慕容修却不否认,心想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防人之心不可无,让对方觉得自己有本事也不是什么坏事。听得那人说的也是中州官话,只是语音有些不同,便笑:“大家都是拼了命往天阙那边去,怎么大伯你却是反而往这边来了?”

“嘿,只有你们这些中州人才把云荒当桃源。”听得这个年轻人发问,那叫杨公泉的中年人用破旧的羽衣擦了擦自己的脸,“我是在那边没饭吃,家里的老婆子也快饿得不行了,才冒死跑到天阙来——据说雪山坡上长着雪罂子,一棵抵万金,过来碰碰运气好了。”

“哦……”听得那个泽之国的人如此说,慕容修有些深思地应了一声,从怀中贴身小衣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拿了一根火堆上的炭棒,将那句话记了上去,然后再细细问了雪罂子的外形如何。

“这是——?”杨公泉却是个多事的,大咧咧地凑过来看。只见那是颇为破旧的册子,上面写着行行文字,却是记着一些云荒洲上各处的风土人情,在他看来都是无甚大不了的事情。而这个年轻人却认认真真地记了下来:“慕士塔格雪峰西坡出雪罂子……”

面有菜色的中年人呵呵笑了起来,搓手:“这位小哥倒是个细心人。”

“我的先辈也来过云荒,历代来人都在这本《异域记》里留下他们的见闻,以助后人。”慕容修写完了关于雪罂子的一条,将册子往前翻了翻,果然字迹都各有不同。

“小哥不远万里来云荒,是为了——”杨公泉咋舌,开口问。然而话刚出口,猛然间天上仿佛有闪电一现,吓得他忘了要说的话,抱着头看向天上。

天色即将破晓,只见方才没入丛林的六颗大星居然此刻又掠了出来,盘绕在天阙顶上,仿佛在寻找什么似的、只管在丛林上方流连不去——六色光芒宛如闪电、映照得土地光彩绚烂,令人不敢仰视。

“六星!”再度失声惊叹,慕容修急急翻开那本册子,疾书,“元康四年九月初七,天阙上六星齐现。”

“那是什么?”被惊得跌坐到慕容修身边,那个泽之国的人抬手挡住了眼睛,诧异。

“你真的不知道‘六星’?”慕容修看杨公泉的惊异并非作假,倒是自己忍不住惊讶起来,眯着眼看黯蓝色天幕里盘旋于林上的六颗大星,“那不是你们云荒上面空桑国一直的传说么?宇分**,地封六王;六星齐现,无色城开!”

“啊呀!这个我怎么知道?”听得“空桑”两字,杨公泉不知怎地面色大变,一把堵住了慕容修的嘴,左右看,“莫说莫说!这两个字可千万提不得!那是忌讳!小子,快给我闭嘴——被人知道私下提及前朝、保不定要掉脑袋!”

慕容修怔了一下,看着旁边那个泽之国人的紧张神色,不由心下一惊——来之前、也知道冰族建立沧流帝国之后,对于前朝的一切都采取了彻底埋葬的暴烈做法:伽蓝城中除了白塔几乎全部宫殿都被推倒重建、典籍被焚毁、钱币收回重铸,仿佛为了建立新的王朝、就要把前朝从历史上彻底抹去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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