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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潆下一次去给三年级的孩子们上课时,那个睡觉的男孩不见了。

教室里空了一个位置,剩下的学生们习以为常。

但这在云潆看来却是那么震撼,就在她身边,一个孩子,在该上学的年纪辍学了。

未来还会发生这样的事吗?

现在坐在这里的这些娃娃,也会离开吗?

云潆扫过后黑板上的几个大字:讲普通话,写标准字。

她清了清嗓子,捻起一根黄色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只松鼠。

英卓送来的作业里,大部分孩子并没能画出他们房间的布置,甚至有人全部涂黑,但他们显然喜欢那只小松鼠,所以她想教会他们。

太用力了,粉笔头咔地断掉,那条弧线不再流畅,云潆停下来,觉得要是那个孩子能上完今天这节课就好了。

下了课她恹哒哒回到办公室,小声与彤妹说起这件事。

“听说是跟叔叔去打工了。”

“还是个孩子呢……”云潆瞪圆了眼,“最起码……九年义务教育总该念完啊……不识字出去能干什么?”

她对彤妹提起她的大学同学,也是大山里走出去的,从小被资助长大,工作后很多年还在还助学贷款。同样情况下他拥有了另外一种人生。

彤妹叹了口气:“我们这里很多这样的孩子,环境不行,身边的人念下去的很少,就觉得学习不重要,浪费时间,更想去打工赚钱。年纪小也没关系,后厨洗盘子,有人来检查就躲开,一个月能挣几百块钱。”

云潆趴在桌上,心里不是滋味。

赖老师抱着讲义去上课,经过云潆的桌子,她看起来对这件事并不触动,打过上课铃后,这个不算大的校园里传来阵阵读书声。

彤妹悄悄说:“你别看她这样,第一次有孩子走的时候赖老师哭了好久呢。”

办公室不知什么时候走空了,云潆摁掉经纪人的电话,从木制窗户望出去,发现有人蹲在操场上干活。

黑色的衬衫多吸热啊,他就那样将后背晾在烈阳下,后颈晒到发红。

很快,一把小小粉红的太阳伞在水泥地上投下一块圆圆的凉影,正好遮住了他。

方清源没抬头,瞥了眼身边那双染着红砖屑的小白鞋,往旁边挪了一下,挪出凉影,重新晒在太阳下,后颈全是汗。

撑伞的小姑娘跟着挪了挪,又把伞兜头照下。

方清源这才抬头,发现她没给自己打伞,一张脸晒得通红。

这是高原下午三点半的炙热,只需要五分钟,紫外线就能将人晒黑一个度。成天把自己裹成木乃伊的女孩这时候却不在意了,反而好奇盯着他手里拌好的水泥浆,问他:“你在干什么?”

“补操场。”男人的声线沉沉的。

几十年的老操场,边边角角都脆,有的时候篮球砸得重了都能砸裂一道缝。

方清源是熟练工,铲掉不结实的,用水泥浆填满,刮平,拿白纸板围起来,等干透了就又能用了。

那双手,很修长,却不干净,像是拿笔的手,却也像是做工的手。

手背粗糙,手指上沾了灰色泥浆。

云潆更把伞往他那儿举了举,这个人,修的是他的家,是五岁后老方校长用家换来的东西。

“你早知道阿木会退学?”

方清源收拾着工具,嗯了声:“上学的路太远,很多人没坚持下来。”

她蹲下来,看了看他的眼睛。

很平静的一双眼,就像刚才的赖老师。

他们都经历得太多了。

这天的最后一节是健康教育课。

来到红尖镇支医的赵钰迈过门廊就看见操场上蹲着的男女和那把太阳伞。

方清源站起来,把伞往云潆头上挡了挡,然后扭头打招呼:“赵医生。”

赵医生?

云潆立马支棱起来——

人与人的气场通常只要一秒就能知道是相吸还是相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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