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黎周周在做肉。

  这是爹前天去劁猪拿回来的两斤,昨天跑镇上买东西,来不及做。今个儿从东坪村回来的早,黎周周就想顺手做了。

  爹还割了一块油板,这个熬油特别好,出油多,不过就巴掌大。剩下的就是肥肉,还有些肥肉相间的。黎周周先操刀,将肥肉相间那块,特别肥的剔出来,用来和油板一起熬油。

  剩下一斤左右的肉,切成略厚一些的四方片,等煎的差不多放到小坛子里封起来,做饭吃荤腥炒菜时,用干净勺子舀出来些,方便又可以保存久。

  村里叫法坛子肉。

  油板、肥肉切成块,铁锅烧热了,下这些,锅底柴火要少,小火慢慢来,洗干净小拇指头大小的姜块放进去,再倒上小半碗的水。这个是黎周周做饭自己琢磨出来的。

  倒点水,防止猪肉煎的过火,油渣焦黑,带着猪油颜色也不好。水不能太多,慢慢的来着,水分就炼干了。刚出来的猪油澄黄透亮,油渣酥脆油香,泛着焦黄。

  黎周周先捞出油渣放碗里,将猪油倒进油罐,等油凉了,就成了雪白雪白的。铁锅不洗,将肥瘦相间的肉片倒进去,继续小火,这个是坛子肉,用来炒菜用的。

  坛子肉煎的半熟不熟的,肥肉的油炼出来,油滋滋的,连着油和肉一起倒入坛子,等凉了口封上,以后做饭随吃随用就成。

  做完了天也麻黑,黎周周赶紧和面擀面,切成细条,锅里烧热水,水开下面条,三个大粗碗底挖上半勺已经凉的猪油,等面条好了,捞出来扑上面,撒点葱花、猪油渣,滚烫的面汤往上一淋,倒点盐、醋,一碗清汤面就好了。

  “好香啊。”顾兆闻着味进来。

  黎周周擦了把手,说:“正好能吃了,今个儿有些晚。”

  “不晚,你别急。”顾兆端面碗。

  一家三口坐堂屋,点了盏油灯吃饭。顾兆先是喝了口汤,顿时眼睛都亮了,凑过去胳膊贴着老婆,亲昵说:“周周你手艺好,好好吃啊。”

  “这个简单,没什么。”黎周周被夸得不好意思,洗衣做饭村里屋里人都会做的,这个哪里用夸。

  顾兆:“就很厉害,周周做的比面摊还要好吃。”

  黎周周从小到大几乎没受过夸赞,不提村里人的相貌羞辱,就是没分家在老屋时,那些长辈也一口一个粗手粗脚、不机灵、笨手笨脚。黎大是个糙汉子,心里看重周周,嘴上也不会表达。

  以前听到最夸赞他的话就是:黎周周干活利索,力气大。但紧跟着就来一句吃的也多不像个哥儿,像个男人。又是循环的羞辱、批评。

  从未有人像顾兆这样,语言热情真诚的夸赞。

  没有紧跟着的但是,没有批评。

  黎周周羞赧,看了眼爹还在,只低着脑袋嗯了声,心里特别欢喜高兴,也生出‘原来我做饭是好吃的’,相公不会说谎骗他,那就是他做饭真的厉害。

  吃完天已经黑了,黎周周端着碗筷去洗漱,顾兆拎着油灯跟在旁边照路,进了灶房,灶里剩的柴火还有余温烧的热水,黎周周以前洗碗都是冷水刷刷,嫌废柴火。

  可相公来了后,第一次他用冷水洗碗,第二次时,刚做完饭,他去端饭到堂屋,回头去找相公,就看相公添了根柴火,锅里也舀了水。

  见他看过去,可怜乖巧说:“周周不会怪我烧柴火吧?天儿这么冷的,我怕你手冷。”

  黎周周当时心里热乎,怎么会怪相公。

  如今短短几天,黎周周这习惯就跟着相公改了。锅里水温热,洗刷碗也快。顾兆给爹和老婆烧洗漱热水。

  夫夫俩分工,等黎周周收拾好碗筷,顾兆晚上洗漱热水也兑好了。

  天儿一天比一天冷。

  “老婆快来烫烫脚。”顾兆按着周周先坐下。

  屋子就夫夫俩二人,爹没在,黎周周和相公相处自在许多。顾兆拎着热水桶,葫芦瓢给舀了一瓢,问:“老婆温度怎么样?”

  “可以了相公。”黎周周脚丫子晃了下。

  顾兆这才坐下,脚伸进盆里,烫的嘶了声。黎周周急了,说:“是不是烫了?”他才想起来,相公细皮嫩肉没干过农活,不像他皮糙肉厚不怕烫。

  “天冷温度高点好,这样就可以了。”顾兆不紧不慢的将自己脚搭在老婆脚上,他坐在小凳子上,周周在炕上,一抬眼笑着说话就显得几分可怜乖巧味,“周周不介意吧?”

  还用脚趾摸摸周周的脚。

  黎周周哪会介意,心里刚那点焦急自责都没了,只剩下痒痒了。

  家里就俩木盆,平日里洗脸洗脚洗衣服,夫夫俩一个,爹一个。古代农村生活就这样,黎家日子已经比很多人家强多了。

  泡完脚,顾兆去倒水,黎周周难得没抢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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