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巨龙该在何时发怒?如何控制自己的怒火?这是所有龙自小就学会的第一课。
  巨龙以梦境和创造力闻名,少有他者知道所有的巨龙血管里都或多或少流淌着愤怒的血液。
  在梦之外,愤怒是龙的另一个本能。
  对于平和淡薄的银龙来说,更是一个被压在心底,不见天日的本能。
  但他知道。
  莫罗椰莉弗不知道以查是如何知道的。但他知道了。
  不过她没空思考。一道扭曲的疤痕从她的额头爬到下巴。用自己的眼睛就可以看到金光从中迸射,伤口被连续摩擦,疼痛不已。
  疼痛和寒冷催化愤怒。她的眼中一直看着那只耀眼的金绵羊。
  它发出欢叫,羊毛一根一根融化于金光之中。
  莫罗椰莉弗喷出银色的火焰,席卷。
  银色龙焰如泛着泡沫的龙卷风,以奇异的速度疾速膨胀,涨潮一般,瞬间铺满了多西卡东堡的表面。恶魔的火焰则仿佛在雪地上不断盛开的坏花,在龙炎之上快速泼洒起来——不是赤红,亮白,或点灯用的阴绿,而是纯黑。
  纯黑的魔火触到银龙的泡沫之焰,向上迸射脉冲状的火柱。黑色的喷泉密密麻麻,在银白的背景上混乱无序地起落。
  一只天使从对面现身,带来一片瑰丽的光幕,将成千上万的黑喷泉打散成无数细小的黑点。
  大的搏动被解离成小的。最小的。重新泵动已静止的热运动。
  数不清的暖云从空中凝结,成长,温度从许多分散的中心一波一波向外被推行。空中凝结的冰晶被一朵又一朵的暖云消解。形成了大片的浓雾。
  能见度持续下降,天使,恶魔的身影都陷入了模糊。
  随着巨人的迁徙到达尾声,大地的崩溃止息,喧嚣声也渐渐沉寂。残响被雾分解扩散,一切都变成了温柔环绕的背景音。
  噪音的退潮,搏动的逐步共振中,金光收敛,疼痛也逐步消失,仿佛在告诉银龙,一件使命已经完成。
  莫罗椰莉弗终于感觉精疲力尽,她收起火焰和双翼,向下掉落。
  ……
  多西卡东的中轴线上空长出了一个云雾塑起的涡轮,分外醒目。
  涡轮高悬在空中,像一颗灰色的大心脏,笼罩一切,带动所有的热量再次流通。
  以查和柯启尔一直仰头看着,直到搏动,流通,和因此带来的温度都趋于稳定。
  巨人们已经不见踪影。只剩几只巨灵不紧不慢地飞过,顺路发出悦耳的赞叹,又向以查亲热的招手。
  以查也向巨灵们挥手,看他们变成天际上单薄的色块,为这场大迁徙画下句点。
  “成功啦!没想到真的可以!好厉害!”
  终于,柯启尔欢叫一声,兴高采烈地向这边飞来。
  以查早已暂停了火焰的喷射,回到了瘦削的省能形象,正懒洋洋地在灰色涡轮的下方盘旋,寻找着可以暂坐一下的地方。
  “我会叫它‘炎泵’。”
  柯启尔凑到以查身边,仍然不住在浓雾中向上张望,“你说呢?怎么样?”
  “都行。我的第二作者。”以查哼道。
  炎泵发出的浓雾铺天盖地,遮挡视野,但通透意味着寒冷,因此他也没有试图将雾吹散。
  下方的多西卡东被一层泡沫状的银色物质包裹——那是莫罗椰莉弗留下的固态火,这种火焰和他们提前对堡垒的处理结合,既不会烧毁整个城堡,也能持续提供比炎泵更稳定的保温。
  “那只金羊……”
  柯启尔东张西望,不见了绵羊的身影,略有些可惜,“就这么消耗掉了?”
  “诞生于使命者终将重归于使命,不是吗?”
  以查找了半个还没在剧变中被摧毁的塔尖,轻缓地落下,坐在边缘,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我一直都没理解什么叫伤心的代价。”柯启尔跟上来说。
  “当然理解不了。按通常的得失体系来看,这是个病句。要是换成开心的代价我们早就该明白了。”
  以查平淡地笑了笑——他的喜悦和成就感不如天使明显。
  “‘开心的代价’,指用代价去换得开心。这只金绵羊可以起顶替这一次支付的作用。就这样。这么想想,伤心呢?为何会有谁去想要伤心?”
  “对呀。为什么呢?”柯启尔眨着眼睛。
  “这就是涅希斯的小爱好了。想要知晓一切的意识伴生了这种兴趣——出题的兴趣。
  当然,和蓝勒温和无羽者不同,涅希斯的题目是有预设的明确解法,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也不产生混乱。
  可以说,他出题就是为了让他者解开,还会因此对解密者更加赞赏。”
  “你知道的真清楚啊!”柯启尔感叹。“那……这只金闪闪的,伤心的代价究竟换来了什么呢?”
  “换来了伤心,强迫,不愿意做的事情。”
  以查注视着自己晃动的两条腿,检查膝盖是否受损,“这其中其实还有一层暗示……那就是金绵羊和这件事并不是一个孤立体系。”
  柯启尔大睁着眼睛望着他,但以查没有再补充。
  即使晦涩难懂,话也只能说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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