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夜袭终于结束了,从哨船示警到交战,再到现在的救援,一个时辰有余。

 这种昌人之间的内斗,没有丝毫的胜利或是喜悦可言,只有无声的戏谑。

 沙滩上跪满了人,都是罗云道舟师的军伍。

 楚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上岸时,扫了一眼,心里五味杂陈。

 当军伍变成大人物争权夺利的棋子时,国朝距离玩几把蛋不远了。

 战斗的时间虽然不长,可要善后的工作却有很多,越来越多的战船和小舟停到了岸边,陶若琳走了过来,见到楚擎满面疲惫的站在那里,心里有些发疼。

 嗓子有些沙哑的陶蔚然也跑了过来:“嘟嘟,歇息片刻吧,这里交给我与大小姐就成。”

 “没事,将所有人都叫来。”

 “好。”

 楚擎习惯性的蹲在了地上。

 其实这个动作很不雅,对楚擎这种身份的人来讲,极不雅观。

 可不知何时,或许是在京中,也或许是在边关,他自然而然的就有了这个习惯。

 很多人都习惯蹲着,军伍、百姓,都习惯蹲在地上,如果站起来,那些站着的大人物,会嫌他们碍眼。

 渐渐地,楚擎也习惯蹲着了,身体有些累,但是心不累,能更清晰的看清楚军伍与百姓的面容,生动,憨厚。

 似乎当他也蹲下时,身旁同样蹲着的百姓与军伍,就会对他放松警惕,放下一些戒备,只是一个动作,却表达了很多情感。

 高高在上的人,是应该多蹲一蹲,眼睛太高,看的太远,见不到身旁或蹲或跪的小民究竟是什么模样,见不到脚下的路,变成了什么模样,也容易踢到小民,容易踢着踢着,就习惯了。

 小伙伴们都聚集了过来。

 “少爷。”福三轻轻唤了一声,楚擎的思绪这才被拉回了现实,站起身,双腿有些发麻。

 目光扫过,楚擎心里咯噔一声,有些艰难的问道:“王天玉他…没找到?”

 仇宝玉强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问了,将人都敢下船,自己驾了宝玉号…”

 说不下去了,仇宝玉一个字都说不下去了,他这辈子,就一个朋友,第一次,提到宝玉号三个字,没有羞怒,想哭。

 王天玉的宝玉号,是个人都知道,就是仇宝玉,这是属于王天玉的第一艘船,也是唯一一艘,每当别人提起宝玉号的时候,仇宝玉总是恼怒,羞怒,觉得别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可今日,仇宝玉想哭,想回到海里,让眼泪滴落在海中,化为海水,让王天玉感受到泪水的温度,让那具早已冰冷到了极点的身躯,感受到些许的温度。

 小伙伴们都低下了头,陈定澜紧紧攥着拳头,心里憋着一团火。

 很多人都负伤了,不严重,多是看着吓人,尤其是大军哥,总会不由自主的咳嗽,身上乌漆嘛黑的。

 楚擎同样没有表露出自己的悲伤,深吸了一口,开了口。

 “陶蔚然。”

 “下官在。”

 “与绿珠继续安顿百姓,加派人手,并告知这些罗云道的百姓,如果他们有族人在广怀道从军,不用担惊受怕,我不会杀任何人,任何军伍,我知道,他们也是听命行事,战死的,我也会尽量收敛他们的尸身。”

 “大人。”王通通傻了吧唧的问道:“可若是校尉或是将领的亲族呢,校尉和将领也放过?”

 明显是个挨骂的问题,楚擎却没有发怒,淡淡的说道:“若是校尉以及将领的亲族,断然不会在罗云道,更不会跑来做工。”

 二通老脸一红,不吭声了。

 “陈帅。”

 陈定澜拱了拱手:“末将在。”

 “降卒,就麻烦陈帅安置了,与当初安置罗云道舟师相同,不过不需要练兵,调派出一些湖女族人看着他们就,今夜,是元夜,让他们吃饱喝足吧,明日,跟着百姓一起上工,只是我的宽容有限度,任何一个不满的军伍,哪怕眼神带着拒绝,杀。”

 陈定澜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喊了一声“唯。”

 “温雅。”

 “末将在。”

 楚擎的脸上,终于有了感情色彩,只是带着几分冰冷。

 “辰时,前往郭城,自郭城,调一万湖女族人,路上行军,至广怀道,直奔甫岬城,沿途折冲府、屯兵卫,所有军伍,全部收编,若不从,砍了主将,再不从,砍校尉,还不从,砍了伍长,皆不从,全砍了。”

 温雅面色一滞,楚擎没有给前者任何提问的机会:“元月前,我要见到来自甫岬城的船只和信件,信件落款,是大昌朝舟师广怀道舟师营副将温雅的印信,你做不到,就滚回尚云道继续当你的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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