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我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直到梦的外面有人在喊我,我忽然意识到那是哥哥回来了,哥哥回家来看我了,我忽然转身,一下子回到了现实里,但我还没有来得及拥抱哥哥,迎面就撞上了他的刀锋。”

“再度醒来的时候我在一个巨大的舞台上,有一束光从上方打到我身上,我穿着云中绝间姬的衣服,梳着长发,画着盛妆。我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但被刺中胸膛的疼痛好像还留在那里。我坐在一张华美的座椅上,旁边站着各种穿着歌舞伎戏装的女孩子,每一个都很美,我好像只是小睡了一会儿,我的侍从们等着我醒来。我忽然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我觉得自己还在那间站满尸体的地下室里,我分不清那些女孩是尸体还是活人。这时王将走上来拥抱我,庆贺我获得了新生,那些女孩和台下坐着的猛鬼众干部都使劲鼓掌,他们那么激动,好像刚刚看完一场激动人心的表演。王将对所有人宣布他找到了真正的内三家继承者,那就是我,我要引导猛鬼众走向未来。他们热泪盈眶。我问王将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王将只是说恭迎皇的苏醒。”

“所以这些事情你都记得,只是你认为有些是在梦中发生的,但却变成了现实?”

楚子航问。

“是的,连环杀人对我来说就像是一场梦,梦中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那些女孩的面容和我杀死她们的瞬间是清晰的。在梦里我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杀人对我来说不是可怕的事,那是一种美,我会为女孩临终时笑容还未完全消逝、绝望和惊恐已经出现的瞬间狂喜,看见鲜血溅出来的时候我也会兴奋。”源稚女说,“但我之后再回想那种状态,尤其是想到我曾在那个潮湿的地下室里对着那些站立着的尸体唱歌,我又恐惧又恶心,每次都忍不住呕吐。”

“所以你并不否认是你杀死了那些女孩?”恺撒说。

“我没法否认,每个细节我都记得很清楚,如果不是我亲手做的,谁能把那些细节灌进我的脑子里呢?”源稚女说,“好像我的身体里藏着个恶鬼,那一刻恶鬼苏醒过来控制了我。真正华丽妩媚的其实是那个鬼,至于我,只是个平庸的人。”

路明非悄悄地打了个哆嗦。这让他想起那一夜在惠比寿花园的追车战,某种燃烧着的精神从这个怂和怯懦的躯壳中苏醒,无与伦比的高傲和无与伦比的杀气驱动着他,他驾驶着兰博基尼把一辆又一辆的摩托车撞到墙上去。那时候他毫不在意伤亡,他觉得自己被冒犯了,而这些蝼蚁般的众生敢于冒犯他,那么他们就是该死的!把他们都杀了也无所谓!

那绝对不是他的意志,那是路鸣泽的意志,所以他才会如熔化的黄金般闪耀,而真实的路明非只是个平庸的人。

交易的弊端终于暴露出来了,他的一半身体已经属于路鸣泽了,不知什么时候他就会以路鸣泽的意志来行动。

“他跟你交换过什么么?”路明非小心翼翼地问,“我是说你身体里的那个恶鬼。”

源稚女漠然地笑了笑:“我并非为自己推脱。我就是恶鬼,恶鬼就是我,恶鬼是我的另一种状态,它跟我是一体的。”

他误解了路明非的问题,但路明非也得到了答案,源稚女并不曾跟那个“恶鬼”对话,他所谓的“恶鬼”和路鸣泽不是同种性质的东西。

“所以你那么仇恨王将,因为是王将把你身体里的恶鬼引了出来,他去山里找你,其实是要找你身体里的恶鬼。”楚子航说。

“是的,而我没能拒绝他的诱惑。是他在我和哥哥之间制造了无法突破的屏障,从那一天开始,哥哥再也不是哥哥,他和我之间是斩鬼人和鬼之间的关系。”源稚女说,“他毁掉了我的人生,把我变成他的‘龙王’,我想要摆脱他的控制,就必须杀死他,否则我无论逃到天涯海角他都能找到我。昨夜我以为我成功了,我以为我甩掉他了……但我错了,他是甩不掉的,我们两个恶鬼注定要一路同行。”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杀不死的恶鬼么?”恺撒转向楚子航,“我是说王将。”

“虽然我的理智告诉我世界上不应该存在鬼魂这种东西,”楚子航缓缓地说,“但我所见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人类理解的范畴。”

“他会来找我的,我藏到哪里去都没有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杀死他,我也不能。”源稚女幽幽地说,“他还把他给予我的力量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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