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暖阁里的罗汉床上摆着一方小矮桌儿,上边夹着个精巧的小碳炉。

炉子里咕噜咕噜的翻开,碧绿的菠菜,晶莹的粉丝还有微泛红润的羊肉片在滚烫的汁水中微微颤抖,让人食欲大开。

桌上除了这道锅子,还有一品油焖冬笋色泽鲜亮,一份炸藕盒飘散焦香,主食是一份银丝小花卷。破天荒的,还放着一壶温着的酒。

诸南书房大臣都是忧心忡忡,午门外闹了这么大的事,皇帝居然还有心情吃喝?

不寻常呀!

反常呀!

事出反常必有妖!眼前这位皇上虽不如太祖高皇帝那般脾气暴烈,但也压根就不是什么宽容雅量的主儿。

“皇上,菜都齐了,您用膳吧!”

王八耻把一个青花缠枝压手杯放在朱允熥的手边,轻声说道。

“嗯!”朱允熥娴熟的拿起酒壶,扥了下上面的水滴,瞄了眼殿中的群臣们,“他们的呢?”

“奴婢这就让人给诸位大人们预备!”王八耻弯腰道。

作为乾清宫大总管,王八耻这点眼色还是有的。皇帝从午门那边过来的时候没有撵人走,他就让御膳房预备这些大臣们的膳食了。

走到殿外微微摆手,一群宫人就端着各色饮食还有餐桌进来,一一放在每个大臣面前。

朱允熥拿起筷子,笑了下,“天大的事也要吃饭!吃饱了饭才有力气做事!”

说着,似乎好像很饿了一般,把一个银丝花卷浸泡在汤锅之中,沾了汤汁一口咬去半个。

谁有心思吃呀?

见皇帝拿起筷子,诸位大臣也不得已浅尝辄止的做着样子,很是有些食不知味。

“皇上!”张紞根本不知道自己嘴里嚼的什么东西,囫囵的吞下去之后,开口道,“百官跪在午门外,还是要谨慎处理呀!不然,耽误了政务...眼下又快要年关了!”

“耽误不了!”朱允熥喝口酒,口有些大,一口下去了半杯,努力的压着肚中翻滚的酒气,笑道,“他们跪他们的,该干的活也必须干!”说着,抬头看看辛彦德,“辛爱卿!”

辛彦德正跟自己面前盘子中一份腌苦瓜较劲,闻言赶紧起身,“臣在!”

“传旨给各部各衙门!”朱允熥低着头吃菜,边吃边道,“凡事各部各衙门有主办官员在午门外跪着的,应其该做的差事公文,一并送到午门外。”说着,哼了一声,“让他们一边跪,一边办差!他们不是自诩忠义正气吗?朝廷的政务,看他们谁敢敷衍!”

顿时,诸位大臣们面露苦笑。

皇帝这是跟这些人较上劲了!

也有人心中猛的想到,当初洪武朝杀文官最厉害那几年,因为获罪的官员太多,怕耽误政务,就让那些获罪之人一边带着枷锁一边办公。

“皇上!”张紞叹口气,看看身边的同僚们,苦口婆心,“臣知道您心中有气,可是....这么下去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

在南书房诸位大臣之中,他资历最老年龄最长,所以有些话只能他先开口劝解皇帝。对于那些闹事的官员,他也深恶痛绝,但是年长之人总想着朝局稳妥,不能太过激进。

“那你跟朕说,怎么解决?”朱允熥停筷,“非要朕罢免了李至刚,然后说些违心话来安抚他们吗?”

“臣不是那个意思!”张紞低头道。

“既然你不是那个意思,就照朕的意思来!”朱允熥又冷笑道,“呵呵!只怕他们这会心中在骂朕!”

这话,顿时让群臣一阵毛骨悚然。

就听朱允熥继续道,“骂朕是昏君!哈哈,今儿这昏君朕还就当定了!朕就当昏君了,怎么了?哦,朕当了昏君,大明朝就要亡国了吗?”说着,他面上露出几分不屑,口吻越发的不善,“读书人的风骨,文官的操守!哈哈,还真是煌煌大义呀!”

“朕若真是个昏君,这时候他们都已经人头落地了!朕若朕是昏君,他们也不敢几百人跪这跟着玩这手逼宫!你们劝朕,让朕好言安抚,让朕让步!”

“你们怎么不去跟那些跪着的人说,如此行径岂是臣子之道?劝诫的方式有几百种,为何偏选这么一个不死不休的?”

“臣等有罪!”

朱允熥这话,让全体大臣们都坐不住了,纷纷起身。

“行了!吃饭!”朱允熥冷冷的摆手,又冷笑道,“辛爱卿!”

“臣在!”

“你算是朕的起居官!”朱允熥夹了一筷子羊肉和粉丝,吐露进嘴里,大口嚼着,“今日的事,如实写进朕的起居注里!让后世子孙好好看看!”

“臣....”辛彦德无奈,“遵旨!”

“哎!”张紞闭上眼,心中长叹。

此刻他忽然有些想念一个人,那就是正在缅地主持藩王册封的王大臣朱高炽。

“若是他在这,还能劝劝皇帝!”张紞心中想着,突然猛的警觉,苦笑起来,“不,应该是皇上早就料到了群臣的反应,所以选择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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