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闭了闭眼。

 往事如浮烟,在脑海中一一掠过。

 爱着她,也恨着她。

 却不敢否认,在治国的政见上,她总是对的。

 他慢慢睁开眼。

 他捂着手帕虚弱地咳嗽了几声,嗓音淡薄而沉稳:“从古至今,有才华的女子不在少数,朕读史书时,也往往会惊艳于她们的学识和见解。

 “朕常常想,一个王朝是否繁盛,不只取决于兵力和财富,也取决于,这个王朝是否能够接纳不同的声音,是否能够容许不同的人登上朝堂。

 “所以,皇后的决定,朕倾力支持。”

 像是一锤定音。

 朝中的官员们对视几眼,纷纷低下头,掩藏了脸上的不甘心。

 他们起身,拱手行礼:“皇上圣明,皇后娘娘圣明!”

 南宝衣跟着行礼。

 她悄悄抬起头。

 沈皇后似乎轻哼了一声,没看天子一眼,抚了抚曳地的深紫绣花宽袖,在宫女们的簇拥下径直离去。

 天子竟也不恼,因为体弱多病,脸颊上浮现着病态的苍白,像是山巅的一捧白雪,仍旧咳嗽着,在内侍的搀扶下离去。

 朝中官员低声议论着,渐渐散了。

 南宝衣得去坤宁宫侍奉沈皇后。

 她回眸望向萧弈。

 隔着乌泱泱的官员,萧弈也正望向她。

 小姑娘悄悄对他眨了下眼睛,笑容又甜又乖,像是夜空上最灿烂的那颗流星,瞬间击中他的心脏。

 他抿着薄唇,忍住笑意,打了个细微的手势。

 南宝衣目送他随官员们离开金銮殿,知道那手势是三更天的意思,他今夜三更天要来上阳宫找她。

 她摸了摸尚还平坦的腹部。

 虽然不能告诉二哥哥怀孕的事,但她还是好高兴。

 她脸上笑意更深,往坤宁宫走的时候,就连脚步都轻盈许多,深青色的罗襦裙像是翩跹过今秋的蝴蝶,为端严巍峨的深宫增添了一抹亮色。

 ……

 黄昏时分,长安城落了细雨,天色暗得有些早。

 南宝衣用罢晚膳,便精心布置起寝宫。

 黄铜鹤嘴烛台擦得锃亮,碧青编织竹帘添上些风雅,羊羔毛坐垫柔软温暖,再加上红泥小火炉和好看的茶点。

 落在宫女们眼中,简直就是要自荐枕席半夜偷欢的意思。

 好在她们是萧随的心腹,一早就知道南宝衣只是名义上的四皇子妃。

 南宝衣望着精致的摆设,放松地吁出一口气,去屏风后沐浴更衣。

 萧弈推窗而入时,听见屏风后传来水声。

 小姑娘哼着蜀地的歌谣,大约正在沐身。

 他望了眼她精心布置的寝宫,在小火炉边坐了,见茶叶和器皿都准备齐全,挑了挑眉,淡然地煮起茶来。

 南宝衣赤着脚从屏风后出来,骤然瞅见萧弈已经到了,不禁吓了一跳。

 她连忙把脚丫子藏进裙裾:“你怎么提前来啦?我,我……”

 她还没有梳妆打扮[第八区    www.dibaquxsw.top]呢。

 “想你,便提前来了。”萧弈斟上热茶,“来喝茶。”

 南宝衣只得磨蹭着上前。

 萧弈把碧青瓷盏递给她。

 小姑娘刚沐过身,青丝曳地,粉颊细嫩,一袭宽松的白色棉袍衬得她窈窕单薄,抱着茶盏的指尖呈现出淡粉酥红的色泽,更显肌肤凝白如玉。

 他望了眼她藏在裙裾底下的脚丫子,起身拿来一双罗袜。

 他道:“脚。”

 南宝衣乖乖把脚丫子伸出来。

 萧弈低头给她穿上罗袜:“宫外闹起来了。”

 南宝衣吃惊:“闹起来了?”

 “世家不满女子为官,去城郊请来了十几位退隐的朝中元老。都是侍奉过两三位皇帝的老人,如今在宫门外长跪不起,要求沈皇后还政于天子,彻底退出朝堂。”

 南宝衣眨了眨长睫。

 她啜饮了一口茶,感受着齿颊间的甘苦,小声道:“如果长跪不起有用,还要军队作甚?已经斗到了这个份上,眼看着只差临门一脚,沈皇后不可能罢手的。”

 “是这个理儿。”

 清冷高华的嗓音突然响起。

 南宝衣和萧弈望去。

 萧随挑开珠帘,抱着个珐琅彩的小手炉,径直闯了进来。

 南宝衣连忙缩回脚:“大晚上的,你这人怎么说进来就进来了?”

 萧随没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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