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老夫人忙着筹办南宝蓉的婚事,所以无暇管束南宝衣,没提防她又开始亲近萧弈。

 是夜,南宝衣偷偷来到朝闻院。

 芙蓉亭临水,周围遍植晚芙蓉,倒映在水光里,格外烂漫热闹。

 余味挑开凉亭竹帘,笑道:“姑娘请。”

 她踏进去,亭中陈设着食案和蒲团,檀木灯架上挂着高低错落的琉璃灯,十分风雅别致。

 权臣大人已经到了,正跪坐在蒲团上,慢条斯理地烹茶。

 沈议潮跪坐在另一张食案后,仍是白衣胜雪,发尾系着素白缎带,姿态倨傲而高贵。

 她低眉敛目,默默在萧弈背后落座。

 明明是来参加宴席的,可亭中的气氛却犹如剑拔弩张,令人生出一种火拼的感觉,仿佛一不小心就会丢掉小命。

 看来跟随权臣大人,也是有风险的投资啊!

 她琢磨着,又往萧弈身边蹭了蹭。

 沈议潮不悦开口:“表哥莫非当真成了乡野村夫?否则,又怎会让我与这种粗鄙的女人共进晚膳?”

 他一向瞧不起人,南宝衣很想把他脑袋打开瓢。

 可他唤萧弈“表哥”,这也就是说,权臣大人是知道自己身世的。

 但前世,也并未见他认祖归宗。

 她望向萧弈,他淡漠烹茶,并没有回答沈议潮的问题。

 沈议潮又道:“这晚膳不用也罢,我宁愿饿死,也不会与贱民同席而食。萧弈,我只问你一句,芸娘去了哪里?”

 茶水已经烹好。

 萧弈舀起茶汤,悠然自若地轻嗅茶香。

 沈议潮眉尖轻蹙:“你再这般不搭理我,我写信告诉姑母。”

 “尝尝?”

 萧弈拿起白玉小盏,凑到南宝衣唇畔。

 南宝衣垂下眼帘,轻轻呷了口茶。

 她不善品茶,只知道这大红袍由萧弈亲手烹制出来,似乎比府里的侍女们泡的味道要好。

 萧弈抚了抚她的脑袋,随手摘下大氅,将她从头到脚地遮住,“没有我的允准,不许摘掉。”

 南宝衣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心中打鼓似的,轻轻点了点头。

 萧弈瞥向亭外。

 十言立刻捧着托盘进来,在沈议潮面前单膝跪下,恭敬笑道:“沈郎君,芸娘在这里!主子说,美人皮骨不可辜负,特意制成酒器,请您使用。”

 南宝衣下意识紧了紧双手。

 只凭“酒器”二字,她就猜到了芸娘的下场。

 权臣大人的手段,真狠呐!

 亭内寂静良久,沈议潮才冷冷开口:“芸娘是姑母的人。”

 萧弈慢悠悠地吃着茶,“那又如何?”

 “你如此胆大妄为,我写信告诉姑母去!”

 “忘了告之表弟,你带来的所有侍卫,皆被我的人擒获,悉数关进地牢。你身边,已无可用之人。”

 “你放肆!”沈议潮霍然起身。

 萧弈又道:“对了,你的盘缠和值钱物件儿,都已被我没收。你若要回长安告小状,不妨先考虑考虑盘缠问题?”

 芙蓉亭再度陷入沉默。

 沈议潮沉着脸,拂袖朝亭外走。

 还没走出几步,萧弈吹了吹茶汤,“今夜朝闻院没有宵夜。你若不吃这宴席,半夜饿了肚子,可别哭爹喊娘,又要告谁的小状。”

 “萧弈,你不要欺人太甚!”

 萧弈微笑:“欺你,又如何?”

 沈议潮面色复杂。

 他在长安时,是风流高贵的公子,所有人都护着他、捧着他,因为姑母的地位,就连宫中皇子见了他,也都要恭敬地称一声“沈小郎君”。

 从没有哪个人,敢如萧弈这般不给他脸面。

 到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冷声道:“让我用膳也可以,只是我绝不与下九品贱民同席而食,这个女人必须离开。”

 芸娘的人头已经被端走。

 萧弈揭开大氅,不仅不赶南宝衣,反而示意侍女上膳食。

 他亲自替南宝衣摆了碗筷,淡淡道:“要吃吃,不吃滚。”

 沈议潮那个气呀!

 他双手笼在袖管里,纠结地盘膝坐下,“萧弈,你身份贵重,岂可为贱民摆碗?”

 萧弈懒得搭理他。

 南宝衣忍不住了:“不知小女何处得罪沈公子,要被你屡次三番地羞辱?”

 沈议潮微微侧过脸:“本公子不与贱民说话。”

 “小女自问出身清白,怎么就成了贱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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