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虽下狱论罪,忧虑的也就几人,宁府的丫鬟、婆子们,只不在尤氏面前谈笑,平日里,大家的日子原也就这么过。

  贾蓉脸色一沉,横了那嬷嬷一眼,冷哼一声,斥道:“你懂什么?族里等会儿要开祠堂,召集族老议除贾珩之族籍的事儿,太太是老爷正妻,须臾离不得。”

  “还愣着这里做什么,不进去催催!”

  说着,背着手,稍稍躬着身,做着记忆中的贾珍模样来回踱步。

  族里这次召集族老,不仅要除贾珩族籍,还有一件事儿,就是选出承爵之人。

  这两件事儿是合在一起的,这是昨天西府里的大老爷给他说的。

  那嬷嬷被抢白一通,就是瘪了瘪嘴,翻了个白眼,余光瞪了一眼贾蓉的背影。

  老爷不在府里,这蓉哥儿是愈发得了意,说话都拿腔拿调的。

  贾蓉不知背后婆子的腹诽,负手站在廊檐下,望着远处出神,心头起伏不定。

  昨天,西府里的大老爷已经说了,老爷这边在京兆衙门认罪,宫里龙颜大怒,已经是保不住了,不是流放就是充军,但东府的爵位,是祖宗传下来的,绝不会丢。

  他作为宁国嫡孙,应该承担起祖宗的殷殷期望来。

  就是让他袭爵……

  问题是,三品威烈将军,下面是什么来着?

  等下午,需得偷偷托人问问才是。

  国朝爵位减等承袭,公侯伯都是超品,如承嗣不得,不为军职,爵位大幅减等。

  不管如何,这宁府偌大的家业,也该由他继承起来。

  从此,任是下人都可啐骂于他贾蓉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宁府的天变了!

  贾蓉抬头看着重叠明灭,怪石嶙峋的假山,心头涌现出万丈豪情。

  眼前似浮现……老爷房里那几个还未开脸的丫鬟,有几个颜色,身段儿……

  贾蓉目光恍惚了下,心道,等他入主了宁府,再作计较。

  转而又想起除籍一事,心头也有几分唏嘘感慨。

  “珩叔啊,珩叔,侄儿还要多谢你把事情闹大,没白辜负了好侄儿的通风报信。”贾蓉心底喃喃说道。

  说来,当初,他和户部粱侍郎的儿子因为花魁发生冲突,还是贾珩给他挡了一棍。

  “珩叔,你放心好了,等我袭了爵位,你的大恩大德,我不会忘记的。”想至妙处,贾蓉俊俏、清秀的脸颊上,现出异样的潮红。

  就在这时,嬷嬷在身后唤道:“蓉哥儿,奶奶让您至厅中叙话。”

  贾蓉闻言,嗯了一声,抬步欲走,刚迈过门槛,忽地猛然想起什么,看着那张皱纹纵横的老脸,贾蓉一张清秀的面容上浮现出冷意,“以后,要唤我送蓉大爷!蓉哥儿是老爷、太太唤的,是你能唤的?没个上下尊卑!”

  “你……”嬷嬷嘴唇哆嗦着,眉眼低垂,讷讷不敢应。

  贾蓉说完,看了一眼面色又青又白的嬷嬷,冷哼一声,昂首挺胸,迈步进入花厅。

  “大丈夫当如是啊……”

  贾蓉步入花厅,脑海中还回想起方才那嬷嬷的“又敬又畏”的脸色,只觉意极舒畅,脚下都轻飘飘。

  花厅之中,尤氏一身淡黄色对襟罗裙,玉容苍白如纸,静静坐在梨花木制的椅子上,抬起郁郁之色密布的眸子,静静看着对面的少年。

  贾蓉俊秀的脸上陪着笑,躬身说道:“太太,老太太让人来催了,这会儿说不得就在祠堂里了,太太该过去了才是。”

  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太太,他还是得敬着一些的。

  尤氏颦起黛丽秀眉,面色幽幽问道:“老爷现在还在大牢里,族里不讨论怎么营救老爷,怎么议贾珩除籍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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