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下嘴里的兔肉,摇了摇头,“要是换成我……”

 “要是换成陛下怕是已经一斧头下去将那人砍了杀了,确实痛快。”

 沈时晴的语气如旧,赵肃睿却又觉得她在对着自己阴阳怪气。

 抬眼看看那个在自己身体里的女人,他冷笑:“怎么?难道我今日所为不痛快么?”

 “痛快,只是,痛快的人终究不是沈时晴。”沈时晴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夹了一只开了背的虾放在锅里,水汽氤氲,赵肃睿看见她垂着眼睛,脸上似笑非笑,甚至有几分嘲讽:

 “陛下,众人眼中你是沈时晴,你我都知道我才是沈时晴,可是今日驱拿沈献儒二人,我是借了您的权与势。您呢?也用的是一个男人的身份。潇洒痛快的,终究是男人,沈时晴明明是真正的苦主,却被人连同她的娘亲一同被骂做疯子。你我都清楚,如果不是同时有凶徒与权贵同时在场,沈时晴这个女子就会被沈献儒污蔑成疯子,也会有人信她就是已经疯了。就像女老板她被一个入赘的男人如此作践,也要请另一个男人出面替她收拾了那男人,而她自己只能带着家人舍了两代人的积累躲出燕京城去,直到那男人死了才能回来。”

 刚煮好的虾是脆的。

 赵肃睿吃了虾肉将虾头虾尾虾壳乱糟糟地留在盘子里,看见锅里又下了一只虾,他又抬筷子去捞。

 却比沈时晴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将虾捞走。

 这是抢食儿吧?

 昭德帝要呲牙了!

 “陛下,先将虾壳去了再吃。”

 只见沈时晴用手掐住虾尾,几根手指同时用力,虾壳就被她脱了下来。

 看着虾肉被一双干净筷子夹到了自己面前,赵肃睿“哼”了一声:

 “沈三废,嘴上讥嘲我朕到了这个地步,手上却又这等做派,一个窃国之贼……”

 话未说完,赵肃睿到底将虾夹起来吃了。

 “陛下,今日在去我家旧宅之前,我先让四鼠派人去了西城兵马司,西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每年都要从沈献儒的手里拿走几百两的孝敬银子,不然陛下你猜沈献儒怎么敢这么大胆公然聚赌?您带了一群刀斧手强闯民宅,若是被兵马司逮到只怕也少不了麻烦。”

 赵肃睿哪里不知道赌棍身后少不了依仗?将嘴里的虾咽下,他又吃起了兔肉,突然又笑了:

 “这不是有你么?只要朕在你的身子里,用着你从小使唤的丫鬟,你就得帮着朕、护着朕。”

 看见沈时晴往锅里下了薄薄的笋片,赵肃睿不感兴趣地扁了扁嘴继续吃他的兔肉,接着说道:

 “占了朕的身子、窃了朕的权柄,你也少不了为朕所用,不管朕如何做事,你总要替朕收尾。”

 说着说着,他心中有了些得意,他也真是好不容易能在嘴上占了沈三废的便宜。

 诶?这又有什么可得意的?

 一顿饭吃完,外面已经挂起了灯。

 赵肃睿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就见沈三废替他拿过了他的银鼠皮氅衣。

 灯下,她低垂眉目站在那儿,让赵肃睿无端端地想起来下午的时候他看见的那个背影。

 明明这个身子是他的。

 他还是觉得那个背影是沈三废的。

 “沈三废。”

 “陛下。”

 “沈献儒那废物说的没错,你是个疯子。”

 沈时晴脸庞微动,看向在她身体里的昭德帝。

 昭德帝接过她手里的大氅,笑着说:

 “你有窃国窃权的大罪在身,也遮不住你那些显露于细处的狂悖,朕见过不少疯子,你也算是里面最疯的那个了。”

 说完,他就推开门往外走,女老板提着灯笼站在院门处送客,从她面前走过的时候赵肃睿听她笑着说:

 “小沈公子,改日有空再来尝尝我的手艺。”

 赵肃睿脚下一顿。

 回身,他看向院子里沈三废站的地方。

 “姑娘十三岁时救了一家人。”

 “家父从前带我来吃过。”

 “……几经转折,终于有人看出来那字是假的……”

 从前于今日听见的话串在耳朵里,赵肃睿一时间福至心灵。

 原来如此。

 沈三废,你真的是个天下难寻的狂徒。

 一院灯火,还有许多人。

 影影幢幢,如同山海。

 “下次我在劈门砍人到处收债,也会让人知道是“沈时晴”干的。”

 他大声说完,立刻转身就走。

 正在穿着黑色大氅的抬眸,就看见了他帽边轻晃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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