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房门,赵肃睿才发觉天上竟然又飘起了细雪。

 静雪无声。

 半边儿身子上都是血的白引娣瘫跪在地上,脸上的泪和身上的血一并流到地上,雪怎么都掩不住。

 “像我们这样的暗门子,平日就少不得要受那些破落户闹门敲窗,有时候少不得求了那些恩客来替我们守了门户,这些日子各处都抓的严,那些当官的读书的都不再上门,行商的也都收敛了。门前冷落了,胡会那样的破落户就张狂了起来。前几日我就被他盯上了,就一味躲着,今日到底让他得了手。

 “我本想着他得了手也就罢了,不曾想他竟然还在我院子里张狂起来,不肯穿衣裳,让我给他做饭洗脚,不如意就打骂我。他甚至翻我细软,之前朱二家的送来的钱粮和我今日得的银锞子都被他翻了出来。夜里我趁机想逃,却被他抓了要打杀我,正好齐绣儿来寻我,一见胡会提着刀要杀我就一把将我从院子里推了出来,让我寻朱二家的。

 “等我寻了朱二家的回去……她已经死了,胡会跑了。”

 白引娣身上也被胡会用刀划了几条口子,她却像是觉不着疼似的。

 瞪着一双眼睛,她看着台阶被雪一点点盖上,风一吹,雪花散了,那还是石头。

 明明白日的时候,她和齐绣儿肩碰肩地沿着巷子往回走,还说说笑笑的,一转眼儿,就像被风吹散的雪,什么都不剩了。

 胡会是什么东西?走在路上人人都能啐一口的破落户,偏偏就能对着她们这些脏了脚的女人使上劲儿。

 偏偏就能……提着刀,拽着她的头发,笑着说:“你们这些暗门子里的娼妇每日里走在路上都在勾引爷们儿,我便是打杀了十个八个,也算是为民除害!”

 白引娣猛地吸了一口气,冷冷的风进了她的肺腑里,她像是醒过来了似的,猛地站了起来:

 “我本不该来的。”

 她和齐绣儿都不该来的。

 第一次就不该来的。

 齐绣儿说得对,她们身上是有报应的。

 脏了人家好门户的地界儿,也难怪遭了报应。

 怎的,就……

 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痴痴疯魔似的白引娣,赵肃睿脸上看不出喜怒。

 “培风,让人去将崔锦娘寻来,拿了我的钱粮便是我的人,平白死了一個,她这管事儿的怎么不来给我一个交代?”

 培风连忙道:“姑娘放心,已经派人去寻了。”

 赵肃睿又说:“阿池,带着她去包扎,灌一副安神药下去,别在这儿给我装痴扮傻。”

 这话说的难听,阿池抬头看了自家姑娘一眼,自己亲自去扶了白引娣。

 白引娣却不肯让人碰,方才还能把话说清楚的人现在却像疯了一样只想往一旁躲,根本不让人碰。

 赵肃睿见阿池小心翼翼根本碰不着白引娣,先是移转了目光看向一侧,又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

 这时,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陛下,您心里怎么这般乱?”

 听到沈三废的心音,赵肃睿下意识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自放在就一直绷着心神。

 “乱?有甚可乱的?”

 心中冷笑,赵肃睿道:“不过是死了个手下罢了,你以为我还得真跟个女人似的哭天抢地?朕北伐西征的时候可是见惯了死人的,那些兵士哪个不是大雍的良家子?向北向西的寸寸地都是用他们的血铺出来的,朕也没眨过眼。一个不入流的破落户,入了莪眼都是他组分冒青烟的腌臜货色,我抬指头就能捏死,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陛下说的没错。”

 沈三废语气柔缓,略平淡的女子的声音仿佛伴着雪花一道落在了赵肃睿的心上。

 “千军万马沙场搏杀,陛下是见过大场面的。倒是我,有些小题大做了。”

 赵肃睿不屑冷笑,又看向今日特意进城来给“她”祝寿的图南:

 “图南,你亲自带人将那胡会抓回来。”

 “是,姑娘。”

 吩咐完了,赵肃睿背着手就要回到屋里去,跨过门槛的时候,他在心里对那远在皇城里的沈三废说:

 “沈三废,朕把那破落户抓了来杀了,也算是不教而诛?”

 坐在乾清宫御座上批奏折的沈时晴面上突然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她回道:

 “恶贯满盈,教无可教。”

 “嗯,你这话还算是人话。”

 赵肃睿神色漠然地看着挂在墙上的弓,却听沈三废又说:

 “陛下,您要是在燕京城里杀人,以您的身份可是遮掩不过去的,我这就让四鼠带着人去,您放心,我不会嘲讽您是以权术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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