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僭主

 巨盗毛贼乱九洲,

 自比猛虎落荒丘。

 掌中权术通暗匪,

 袖里乾坤笑阴谋。

 色雷斯,一个比墨城更偏北的强悍且富裕的城邦。其强悍程度仅次于斯巴达和雅典,其富裕程度仅次于雅典和科林斯。这个城邦之所以富裕,是因为它庞杂的税收;之所以强悍,是因为它只认税收。只要交税和接受政府监督,一千零一业皆可为。这里有合法的赌场,有官方的妓院,甚至有赚取外汇的雇佣兵。

 还记得在上一次的希波战争中,雅典就出了很高的费用,雇佣色雷斯人来刺杀波斯皇室。

 钱是别人出,命是百姓送,自己还可以食税,因此色雷斯政府也非常乐意。后世经济学家鼓吹的什么“政府只做一个打更人”,“市场拥有看不见的手”,没有哪一句的实操是这个城邦没有干过的。人类真正的智慧和文明似乎从未真正意义上的进步过!

 因此在所有自由的色雷斯人眼里,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职业就是统治者,一个整天食税的统治者。

 那些因为女儿贪图锦衣玉食而进入妓院的人心里有恨,那些因为儿子年少轻狂加入雇佣兵而丧命的人心里有恨!但是在这个城邦,年轻人只要成年,只要是自己做出来的选择,就代表自由。只要不违法,所有的后果自有“市场”来承担。甚至在他们民间有这么一句庸俗的话:腐败可以促进经济。

 对于一般人来说,不违法是一种义务和道德。而对巨盗毛贼来说,不违法只是无力抗争或利益诱惑大小的问题。果然,在一部分人民怒火的加持下,一个雇佣兵集团发动了兵变,成为了僭主。

 所谓僭主,意思是不通过世袭、传统,或是合法的民主选举程序,而仅凭个人或小团体的声望与影响力而获得权力,来统治城邦的统治者。

 消息传来之后,几乎所有的城邦都反应很强烈,因为如果纵容僭主政治的话,无疑会形成一种造反无罪,起义有理的狂热文化。毕竟,稳定和秩序才是一个社会政治应有的常态。

 但这一次,面对的是既富且强的色雷斯。30年的和平条约已经到期,斯巴达人之所以没有“收复”墨城,就是因为对雅典的忌惮。而雅典人为了防止斯巴达人“吞并”墨城,也不能得罪富强的色雷斯。因此这个勇猛且狡猾的巨盗在大家的沉默中坐稳了僭主。

 每一个僭主都是一个独裁者,从没有过例外。自己怎么僭越的君主之位,自己是最清楚的。因此绝不肯让后来者有这种“僭越”的机会,色雷斯的自由变成了统治者严密监控下的自由。

 这个自认为伟大的僭主给自己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色雷斯一世。显然,他希望自己的统治可以延续下去,直到千秋万世。

 穷人乍富,小人得志,翻滚的欲望便像雪球越滚越大,攻城略地在所难免。狡猾的色雷斯一世选中了一个进攻对象——萨摩斯岛。在以前,米利都一直是萨摩斯的保护国。而现在米利都已经沉没,仅有三万渔民的萨摩斯还不是手到擒来?

 更何况,最近有一个毛贼组织,送来了这样的消息:

 萨摩斯岛上有一棵神奇的黑豆树,之所以说神奇是因为此岛上从来没有生长过黑豆树。这棵树据说是前任米利都皇室贵族西美尼的尸身所化,这棵树已经有了年份,成了气候。如果砍伐掉这棵已经很粗壮的黑豆树做成棺材,肯定能媲美当年米利都教廷的水晶棺。

 巨盗毛贼本是一体,巨盗是毛贼成长而成的,而毛贼抓住时机就能成为巨盗。没有哪个毛贼和巨盗是不怕死的,但死亡并不因为你怕就不会来临。因此所有骑在人民头上的僭主都会在死前不顾百姓的死活,来修建大型的陵墓。

 色雷斯一世当然也不能例外。他迅速出兵,占领了萨摩斯这个小岛。只等四个月后的良辰吉日一到,就动手伐树!目前他除了严密戒备之外,就是斋戒。

 所有的僭主都是迷信的,所有不正义的力量骑在人民头上都会认为自己是合了某个方面的“天命”!对于天命,自然是要敬畏;对于将来保存自己尸身以求“不朽”的色雷斯一世来说,自然是要沐浴斋戒的。

 消息传到雅典,萨哥拉和伯里克利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萨哥拉一生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和谁吵过架,其实伯里克利也很少。

 “为了一棵树发兵?你疯了吧!就因为底下埋的是你的老师西美尼?你想看着无数活着的士兵为了一个死人而拼命!死人重要还是活人重要?”

 这是他们争吵的最后一句话。

 面对一个政治家的逻辑,萨哥拉没有任何说话的道义与权力。

 他只是默默地辞去了雅典给他的一切职务和荣誉称号。他甚至辞去了“大祭司”的职位,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侄女为难。他一贯都只想着别人,全然不顾自己已经近七十岁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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