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味在口腔中一点点蔓延,眼前的少女捧着下巴,问他:“甜不甜?”

苏闲暮这回没有控制好表情,他茫然点了点头,心上像缠满了密密麻麻的细绳,交缠,扭曲成了结。

他不敢看她。

“甜的。”他说。

山上来的糖块不纯粹,化开后里面夹杂着细沙,可能是熬糖时不注意进的。苏闲暮一点点吞咽下去,不知怎么想起小时候,有梅绣在的时候。

是一年冬天过年,苏家人吃年羹饭之前,苏回舟不知怎么心血来潮想到了梅绣,派人来偏院叫她过去吃饭。苏闲暮牵着梅绣的手,却被扣在膳厅之外。他扒在窗户旁边,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

梅绣虽进去了,在苏家人眼前却如同一个笑话,她不知所措地扯着身上磨出了毛边的旧衣裳。偏偏叫她过去的苏回舟也任由他的夫人姨娘在饭桌上欺辱她。

饭还没吃完,她又被苏回舟撵了出来,因为他说她苦着一张脸,又不施粉黛,新年夜里看着晦气。

好端端的新年夜,母子两个的年羹饭都没吃好。

他还小,情绪自然低落。谁知走进了偏院,梅绣突然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兔子馒头。

兔子额带朱砂,闭眼假寐,动作表情活灵活现。他自出生以来便被拘在偏院,不曾见过做得这样精致的东西。

“这是方才娘从席上顺过来的,快吃了。”梅绣面上没有任何被刁难的凄苦,美眸里藏着无尽的温柔。

她偶尔出了偏院,会给幼小的他带一些好东西回来。

只可惜,兔子馒头只有一只,梅绣也再不是他一个人的母亲。

苏闲暮陷入自己的情绪里,面无表情地扫过棠溪刚干完活,沾染着油渍的袖口。

她金枝玉叶,如果不是他,她根本不必吃这些苦。

还要继续吗?

嘴里的甜味久久没有消散,苏闲暮揉着指腹,眼里晦暗不明。

再等等吧。

他还想再多两日,她全心全意的照料。

“你做事不行啊,今日的午饭减半!”山匪幸灾乐祸地扔下碗。

棠溪不好意思地对苏闲暮说:“我等会看看厨房能不能拿些东西。”

苏闲暮身体有恙,她自然而然承包起照顾她的全部责任。

下午,她被派出去洗衣裳。

洗衣裳得下山,两座山的中间有条河。山路上遍布未化的积雪,棠溪用竹篓背着衣裳,踉踉跄跄地下去了。

苏闲暮足尖轻点,跟在她身后。

他想要避过看守出门轻而易举。

他一袭白衣,融在山上的白雪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小小的身影。

凿冰,取水,她举着手哈了一口气。

山匪怕她跑,也是派人守着的。

“你就是那个什么公主?”高扬的女声在这里格外突兀,一个高个子姑娘抱着臂走到棠溪身前。

山匪们唤这个姑娘大小姐。

“要不是你爹,我现在就是大将军的女儿,何必待在这鬼寨子里和日日一堆男人在一起!”这姑娘头一次见棠溪便对她充满了敌意。

她蜜色的皮肤,生得浓眉大眼,是跟在太监身后那个武将胡伦风的女儿。

棠溪不理她,她便一脚踢翻棠溪拧干的衣裳,鞋底一下下踩在上面,讥笑道:“啊呀,又脏了。你可得好好洗,不然没饭吃!”

“你不会还等不到你的狗屁父皇来救你,就先饿死了吧!”

山谷里回响着她的笑声,只是还没笑完,一颗石头重重打入她未来得及闭上的口中。

“我……我的牙……”这姑娘颤颤巍巍摸上嘴唇,摸到一嘴的血。

“谁!谁干的!”她四处张望,不料又来两颗,这次是打在膝盖上。

快得旁人看不清。

“砰!”她跪在了地上。

棠溪也莫名其妙,不过她这模样确实滑稽。棠溪当着她的面,轻轻笑了一声。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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