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绫从车窗的缝隙中看出去,便看见他虽未动用轻功,却极快地消失在了人潮之中,想必是去联系城中的耳目,先一步将举措安排下去了。

她一回头便对上了唐晚词探寻的目光。

这位毁诺城中的二当家经历了城破、流亡,甚至是昨日黄昏险些死在霍绫的剑下,也依然在面容上自有一种世事磨砺的沉静。

她也显然清楚,霍绫既然昨日没直接取了他们的性命,那么今日也不会。

所以她反而颇有闲情逸致地开口说道,“我在七年前就听闻过剑君的名号。”

霍绫没回答,只是抬了抬眸,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当时毁诺城刚建起来不久,大娘想着总得给这些聚拢起来的姐妹寻求一个庇护,毁诺城纵然易守难攻,却总会有防御告破之时,若能请剑君在城中暂挂一个客卿的名目,倘若有一日有人找麻烦到了头上,多少也会顾忌三分。”

霍绫摇了摇头,“但她并未找到我。”

这二十多年间霍绫的足迹几乎踏遍了半个南边。

起初的时候她还顾忌些自己的相貌与常人有别,恐怕不便让人知道她容颜不改的状况,后来到了八年前她便懒得遮掩了。

只是这种遮掩到底是因为实力重回到能仗剑天下的程度,还是因为她一度不知道自己应当何去何从,恐怕并不那么好说清楚。

所以七年前的时候她走访到了天/衣居士的白须园,效仿对方寻了个僻静之所盘桓了数年,为的正是让自己彼时生出了心魔的心境重新归于平和。

等到重出江湖之时,毁诺城已经在江湖上立足稳当,不再需要找一个所谓的强援。

只可惜,毁诺城最终还是毁在了刘独峰的手里。

“不错,大娘打听不到您的消息也只能作罢了。但是……”唐晚词用思量颇多的目光看向了霍绫,“我本以为剑君是闲云野鹤的性情,难以被某一方势力拉拢,没想到会投身六分半堂。”

“你这话说的不完全对。”霍绫并未避讳地回答道。

但她也并没解释,这个不完全对,是针对唐晚词的前半句话还是后半句话来说的。

唐晚词对她的简短回复没什么反应,只是继续说道,“也是,江湖上的传闻一向是不可信的,剑君要为哪方势力效忠,替人做事,本就是你自己决定的,并不需要与我解释什么。”

“就像在得见那位狄大堂主之前,我以为他是纯然忠于雷损,为六分半堂臣服效力而到了不顾个人感情的地步,可今日一见才知道,原来他也不过是个在情爱面前低头的寻常人。”

霍绫眉峰一挑,她不会听不出来,这话才是唐晚词所要说的重点。

“他低头的可不是情爱。”

细算起来,她与狄飞惊相处的时日太短,纵然他始终不曾抗拒霍绫强势地声称自己留在六分半堂的筹码就是他的说辞,更不曾抗拒她在车中的亲吻,甚至时常表现出对她过分亲密举动的青涩反应,但霍绫总觉得——

这多少跟狄飞惊甚少与女子相处有关。

唐晚词却不这么觉得。

“剑君看我昨日看卷哥的眼神如何?”

她目光流转间盈盈眼波让人觉得无处不美。

但她这么说起来,霍绫倒是难免想到了她昨日先选择对着雷卷出剑之时,在唐晚词眼中闪过的担忧与情意。

纵然被她同时出手的决绝之色掩藏了大半,依然能看出其中情意缱绻情态。

而这双与狄飞惊相似的眼睛,在情绪愈是真挚之时,也便越是与霍绫曾经见过的眼神相互对照,有似曾相识之感。

所差别的不过是狄飞惊甚少让人看清他的眼神而已。

“那位狄大堂主对您的心思,可并不这么单纯。既然当年有对剑君邀请之意,今日也并不希望剑君为人所欺瞒。好在狄大堂主看来心系于您,应当不至于让您成为雷损为恶的助力。”

霍绫的眼神微动,留意到了唐晚词话中的另一个重点。

“雷损的旧事,如今在京城里会提到的已经不多了。但像是我们这些早些年就在江湖上混的却都知道,他迎娶迷天七圣盟的关大姐后,才在六分半堂中更站稳了脚跟,却在他坐上总堂主的位置后,他这位夫人便消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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