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琅咽下一口粥,意外道:“她老人家这两天十分忙碌,你也成日不见踪影,怎么说上话的?”

江琮放下竹箸:“母亲想开设茶庄,她最近是在忙这个。”

“我知道。”

“我便说,之前在江南之行路过了好些茶园,都是些得天独厚的好地方,不如便为她跑一趟,仔细调查一番。”

“她应允了?”

“应允了,”江琮颔首,“主动让我带夫人去,说……这趟回来你瞧着快活很多,是该多出去走走。”

泠琅微微笑了,她并不意外侯夫人能看出来,这位夫人向来都是表面粗犷,实则细腻的。

心中漫上一丝暖流,她想起今年春末,自以为在酒楼闯了祸,丢了侯府脸面,已经准备好迎接指责,却只得到了毫不作伪的安慰和鼓励。

那一瞬间的手足无措,让她记了很久很久,说来奇怪,明明见了足够世面,也十分清楚人情冷暖,但当时的她仍旧为此生出被击溃一般的感动。

原因很简单,简单到不值得深究:在那之前,泠琅从来没真正见识过母亲这一角色。

李如海对她的抚养方式更像是朋友,他会讲道理,会唉声叹气地循循善诱,对每一次叛逆进行谈判,和她玩公平公正的竞争游戏,绝无任何偏私。

他毫不吝啬对她的夸赞,但几乎从未说过关于爱的词句。

那种父母与子女之间,天然的、无需置疑的脉脉温情,他其实从来不曾给予。

于是泠琅便以为,天底下的父母便都是这样,后来她才晓得,李如海有多么难得。

他不打压也不限制,让她充满了说话走路的勇气,泠琅觉得,即使这其中少了点温软,那也无伤大雅。

所以,她头一回领略到,那种毫不讲理的爱护是什么模样时,不受控制地生出感动,其实很正常吧。

听说,生活在戈壁里的人第一次见到下雨都会哭泣,那她李泠琅只在心里流点眼泪,怎么能怪她不争气。

泠琅捧着粥碗,思绪百转千回,最终化成一声长叹。

江琮闻声看过来:“怎么了?”

泠琅又叹:“我在想,做侯夫人的女儿应当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江琮目光深静:“也不是不可以。”

泠琅心中一动:“泾川侯是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就是好奇,毕竟还没见过……”

“父亲他,”江琮停顿片刻,最后评价道,“是一个和母亲截然不同的人。”

“你这么说,我便更好奇了。”

“夫人很快便能自己知晓,我们下回返京,他大概就会归来。”

“哦……”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去鹰栖山的路线,日头升高后,相携着走出,在众人暗中探寻的视线中,扮演了一会儿浓情蜜意,才回到楼中。

江琮照例去水边下他的棋,泠琅照例去无人天井练她的刀。分别之前,江琮忽然叫住了她。

“夫人既然身体已无恙,那今晚便检查一下伤势。”

“好。”

江琮看起来有些迟疑,泠琅耐心等着下文:“怎么了?”

“或许会疼。”

“那没关系,我从来不怕疼。”

“如此便好。”

泠琅点点头,干脆地行了出去,在小楼隐蔽阴暗的天井下练足了刀法。

中午同江琮一起吃饭,生了些龃龉。午后同江琮一起午睡,又有了点口角。

睡醒后同江琮一起下棋,连输五把,最后一把赢得十分莫名,是对方特意放水。

这水放得很不是滋味,像生怕看不出来他在让她一样。棋可输不可辱,泠琅当即掀翻了棋盘,在一地清脆声中扑到对方身上,个中细节,按下不表。

晚间时候,二人在侯夫人面前倒又是相敬如宾,蜜里调油,各自脖颈上的红痕只当做暧昧证据,欲盖弥彰地说是蚊虫所致。

侯夫人便含笑点头:“入秋了还有蚊虫?熹园风水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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