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每天都在提醒着他,他仅仅是一个寻常人而已,用寻常的生命经历着寻常人都在经历的寻常的一生,这样寻常的人生在太阳底下从未改变过。

就这么十几年过去。

孩子长大了,村子里也和十几年前相比大变了样,家家户户盖起了洋楼,距离县城不远的荒野里建了一座民用飞机场,在几年前黑果子被禁了之后,陈宴就开始到民用飞机场里工作,主要是做一些搬运货物的体力活,工钱还算不错,除了养家之外还有盈余。

孩子去远处上学了,陈宴和妻子商量,要不然就不让孩子回来了,家乡没什么产业,去到大城市才有更多机会。

往后几年,孩子一直在外面上学,后来出了海,就再也没回来过,只在电话里听过音讯,只在逢年过节时会收到孩子寄回来的大包礼品,礼品包中大量的明信片让陈宴和妻子得知了孩子这些年来的生活。

外面也很艰难,孩子也在过着寻常人都必然经历的一生——考上了,学习了,毕业了,失业了,找到工作了,找到女朋友了,又失业了,又找到工作了……

后来有了智能手机,陈宴很快就学会了,但不大用,因为孩子忙的时候多,要加班,要赶进度,要在业余时间学习,要考证……生活就像是一台停不下来的磨盘,即便你想停,惯性也会带着你往前走。

陈宴和妻子一起过着不算特别辛苦的平凡日子,渐渐老去,也算是相濡以沫。

直到头发发白之后,有一天,陈宴生了病,他躺在床上,高烧烧到了脑子,意识模模糊糊之间,只听到妻子对他说,她其实不是人,是妖怪,是蛇妖。

他晕晕乎乎的笑着摸着她的脸,说她说什么胡话。

她蹭了蹭他的手,说她寿命比他多出几百年,之所以陪他这一辈子,为他生娃,是为了报他的造化之恩。

现在她要走了,连带他这辈子的灾厄也一起带走,她告诉他,按照他原本的情况,这场大病将会带走他的生命,但她可怜他,便连同那不治之症一同带走。

当陈宴醒来的时候,高烧已经退了。

妻子也没了踪影。

陈宴感受到了悲伤,他想过寻死,但拿着刀却没有了胆量,像每一个寻常人一样懦弱。

几个月后,他打包了行李,去父母坟上上了香,然后联系孩子,出了海,经过漫长的海上旅行之后,他来到了孩子所在的城市。

孩子热烈的欢迎了他,儿媳是个黑发碧眼的漂亮女人,不大能听得懂天神州话,如果要进行沟通,就必须连说带比划才行。

孩子所在的城市一年有六个月的冬天,但陈宴的身体在那场大病之后就变得很好,所以并不会被寒冷打击。

他在孩子的院子后面种了一片菜园,以抵消高昂菜价带来的生活压力,在有了孙子之后,帮忙带孙子,前几年换纸尿裤和陪玩,然后接送孙子上学,陪孙子看书,教孙子说天神州语。

又是很多年过去,孙子有了孩子,孙子开心的把孩子放在陈宴怀里,陈宴抱着重孙,看着重孙的眼睛,感觉世界如此奇妙。

他摸了摸重孙的额头,重孙就对着他笑。

又过了几年,在某个寒冷的夜晚,陈宴披着棉被,坐在燃烧旺盛的壁炉旁,眼神恍惚之间,竟然看到了妻子。

她还是那么漂亮。

她亲吻了他的脸颊,并将手放进他的胸腔,握住他的心脏。

“走吧,我带你去往下一段旅程。”

眼前一片黑暗的刹那,陈宴猛然睁开双眼。

“草!”

他茫然的看着船舱银灰色的天花板,呼吸着带着海腥味的冰冷空气,然后猛地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和日期,紧绷的身躯渐渐放松。

‘只是梦……只是梦而已……’

他坐起身来,只感觉被子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便将被子一把扯下,穿上睡衣来到盥洗室,将被子塞进滚筒洗衣机。

随着洗衣机被启动,陈宴靠在洗衣机上,眼神空洞,依然没从那场真实到不可思议的梦境中缓过神来。

‘真的只是梦境而已吗……’

陈宴不知道。

‘或许……我应该尝试一下苗水生的【清醒梦】?如果掌握了清醒梦,就能在清醒状态下在梦境中进行探索了……’

陈宴犹豫了半天,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放弃了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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