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子,你还想上学吗?先不用考虑你家……”

  “你又要帮俺?那可不行哩,俄都不明白,你咋看上俺哩。”

  “你就全当是缘分吧,我说拯救这黄原,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会真的做哩,可我一人做不来,要帮手,俺看上你咧,你要帮俄,逃不掉哩……”

  文昊学着少安说话,开着玩笑回答了他前面的问话。

  “这黄原该咋救嘛,靠天吃饭天不下雨,靠地打粮粮不出苗,人能有多大个本事哩……”

  文昊突然想抽烟,从兜里摸出一包烟,向孙少安让了让。

  “你那不行,没劲儿,我抽这个……”

  文昊见他摸出一个装烟丝的小袋子,捏了一小撮,放在一个长方形的小纸片上,三下两下就卷了起来,很快成了一个一头粗一头细的烟卷。

  好熟悉啊,小时候,他见过爷爷就是这么干的,这忘不了的记忆啊……

  “也给我来一根……”

  文昊索性收起自己的烟,拿出火机给少安点上。

  “这容易,等着……”

  三下两下,又成了一个。

  文昊接过来,端详了一下,叼在嘴上,打火点着,刚抽一口,就呛得直咳。

  “你抽烟不行……”

  “咳咳……这还真不行,几乎不抽。”

  文昊再抽一口,这次好多了,随着青烟袅袅飘散,文昊开始接上前面的话头,说出了长长的一段,孙少安从来没听过,也没想过的话……

  “安子,黄原以前不这样……你也读过书,周丰镐、秦咸阳,汉长安,隋大兴,唐长安,这里都是国都,一千九百六十余年以来,这里哺育了无数的先人,孕育了灿烂的文明,就是咱们的新华夏,也是从这里走出去,开创了现今的盛世的……”

  “她好像母亲,任劳任怨,一直奉献,却从来没有索取过任何回报,可如今,她老了,尽力了,再也给不了子女什么了,做子女的该怎么办?……”

  “安子,你抬头看这神仙山,那是在修梯田吧,这个做法不对,这是在母亲身上开口子,喝娘的血,不肖子孙才干的事儿,说什么‘多开一个山窝窝,多收一筐馍馍’,这是错误的说法,做起来更错!”

  “广种薄收,薄收更广种,下游河堤越加越高,越高越险,越险越加,河床愈高,断流上溯愈快,断流时间也越长,这都是恶性循环,你不是说‘天不下雨,粮不出苗’么,这就是恶果之一,前一段时间的大风沙,也是这样做的恶果之一!”

  “真有办法?”

  “真有!只是要上下齐心,大家合力,要几代人努力才行,你,少平、兰香、还有你们的孩子,都要沿着我们的脚步走,还不能等,越等越糟糕……”

  “所以,我才请你帮我,帮你箍窑,也是要你安家,家不安生,啥事儿也干不了,你要真想帮我,就不要拒绝,我为什么非要在你们家那里箍窑?实话给你讲吧,那两口窑,就是给你和少平以后成家准备的,我毕竟不是黄原人,在这里住不长久的……”

  “啊?”

  “要做这些事儿,没知识也不行,所以,我希望你能继续读书,我知道你放不下家里,没关系,说实话,现在学校教的东西,我还真看不上,农忙时,你就在家劳作,帮我做些事儿,咱们先从你家开始,先从这学校开始,先从一队开始,先从这双水村开始,一步步去改变这个黄原……”

  “以后你要竞选队长,当村支书,当公社书记,当县长,以后还要做大官,大到可以管住这黄原为止,我们就跟着你的脚步,一步步去改变这黄原,让她彻底的再美丽起来……”

  “读书的事儿,平常我教你,我请咱们黄原的老师来这里教你,农闲的时候,比如每年冬天,抽出两三个月去平京,我那里还有一个小学校,老师更多,好多都有大本事,你就去那里进修……”

  “少平、兰香他们,我打算先送过去,在这里条件太差,学不了什么,他们要比你更强才行,要更早更好的教育,你进修时,让润叶跟你一起……”

  “就今年春节吧,你们先去看看,都去,顺便也看看首都,我让那里派两辆车过来,走晋省穿太行山过去,也不远,老太太也去,她的眼睛我看了,应该是结膜炎,就是耽误的久了些,我有个师叔,他就是医院眼科的,应该不难治,我有个弟弟,眼睛看不见,都治好了的……”

  ……

  “思远哥,俄都答应你,牵羊、箍窑、读书……你让俺做什么,俄都答应你,俄就想问你一句话,就一句……”

  “你问吧!”

  “思远哥……你……你……你真的是孤儿吗!”

  ……

  那边的烤架子那里,歌声已经停了,兰花正大显身手,面坯甩的车轱辘似的,惊的孩子们一阵阵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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