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前的时候,江叙才反应过来,他们班选的是教学楼背后的一棵芙蓉花树。

冬日冷峭,木芙蓉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显得有些萧条。

“本来我们跟学校商量,是想要一棵松柏,万古长青嘛,”葛城摸了摸鼻尖,“奈何暑假的时候他们整修解剖楼的福尔马林池没做好环境管控,门口几棵松柏树都让甲醛给熏死了,其他的也都被前几届的认领走了。”

“后来合计来合计去,就选了课教学楼附近的花树,咱们班好些同学都在附属医院,以后过来上课的时候还能顺路看看。”

“花还是好看的,”葛城对着是在和“好看”搭不上边的枯树枝勉强挽尊道:“等春天开了花就好了。”

江叙闻言,下意识地瞟了沈方煜一眼。

葛城说错了,木芙蓉并非开在春天,而是初秋。

其实他也没修过《植物学》,也不怎么记什么花开在什么季节,了解的也不过是最常见的那些花。

但他之所以记得木芙蓉是在秋天开花,是因为他记得他刚考上大学,入校办完报道后,就被教学楼后面的那一排盛开的木芙蓉吸去了注意力。

刚开学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多的课程和要背的书,刚刚离开中学校园的学生们正是意气风发,恨不能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时候。

江叙喜欢摄影,看到那么漂亮的木芙蓉,他下意识就想记录下来,而好不容易选好了视野,一个高挑的身影却意外闯入了他的镜头。

木芙蓉花色浓艳,深红如火,像是要把a医大点燃。

而少年身形修长,站在花树下,玉树临风,赏心悦目,丝毫不输颜色。

然后少年偏头,正脸对上了江叙的镜头。

“江叙?”那人一眼就认出了他。

江叙怔了怔,半晌,他缓缓吐出一个名字:“沈方煜?”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木芙蓉花苦心营造的意境顷刻间被破坏,江叙撂下手机,走到沈方煜面前反复确认了几遍对方的确就是网吧里遇到的那兄弟,脱口而出道:“你怎么在这儿?”

而沈方煜显然也不甘示弱,嚷嚷道:“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了,你拍什么呢?”

两人满脑门儿官司地对视上,两个记仇了对方一暑假的卷王狭路相逢,恨不能当即撸起袖子在花树下干一架。

“你报了哪个专业?”江叙问。

沈方煜一脸漫不经心,“临床八年啊。”

临床医学八年制是a医大分数最高的专业,沈方煜既然都选了这个学校,报这专业也不离奇。

那会儿江叙想的是,他居然会来学医?

而沈方煜想的是,等了一暑假,可算是能告诉他我才是第一了。

奈何想比不上说快,十八岁的江叙剑眉星目,闻言眼底带上了几分不屑。

“行,沈方煜,既然咱俩一个专业了那我话放这儿,”他神色冷漠地对他宣战道:“高考就是你最后一次考第一。”

“谁怕谁啊?”被抢了台词的沈方煜满眼不忿儿地顶道:“某些人可不要到时候考得比我差自个儿打脸,你要考差了哭鼻子我可不管啊。”

相看两厌的对手不欢而散,带着满肚子的气和熊熊的斗志,转身就去了图书馆。

唯有深红的芙蓉花树记下了当年的少年意气。

而十多年后,江叙和沈方煜再一次一起站在这棵老树面前,青涩和不可一世的张狂褪去,留下了剪不断理还乱的深刻羁绊。

实在是有几分时过境迁的感慨。

果不其然,就在他望过去的时候,沈方煜也提起来:“咱俩当时就是在这棵树底下碰上的。”

“欠揍。”江叙简短地评价道。

“嘁,”沈方煜说:“当初怎么就没在这儿打一架。”

他们这段对话听得葛城心惊肉跳,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

乖乖,摄像头拍着呢,可千万别真打起来了。

葛城现在是学校的职工,又参与了负责这件事,要是一个返校日活动都能在a医大闹出事儿来,他也不用干了。

于是他赶紧把提前做好的牌子递给两人,就连递得时候他都分外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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