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的宿命,永远在水中流转不断。

那么,自己也要归于大海了……和所有死去的族人一样,是么?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的神志为之一清:是的,他要回去!他一定要在今日赶回去!

他曾经答应过族人要在今日回到镜湖之上和他们并肩战斗,哪怕身体在万里之外死去,他的魂魄也将乘着风浪而至,用尽全力呼唤出那天地间所有水的力量,为之一战。

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快过魂魄的心念?自己让溟火女祭举行这样的仪式,不就是为了在最后的一刹那脱离这个垂死的身躯,可以将最大的力量投入到战斗中,为族人尽到最后一分力么?

龙神、真岚、白璎……我必将归来,和你们并肩战斗。

而这一战后,我也将得到永远的平静。

万里之外,哀塔里的金杖落下的瞬间,虚无的城市里一双眼睛霍然睁开了。

“太子妃醒了!”侍女们惊喜地叫了起来。

然而那个突然醒来的女子却不停地喘息,紧紧地捂着胸口,仿佛心脏正在被什么尖锐的东西贯穿而过——后土神戒在她醒来的瞬间发出了一道光芒,温柔而和煦,给了她力量。

“苏摩……苏摩!”她低声呼喊,想起了梦中的可怕景象:她看到遥远的黑塔上,一个诡异的魔法阵正在启动,一根金杖刺穿了他的心脏,将他钉在了那里。他身上流出的血,染红了整片大海。

金杖落下的瞬间,那种尖锐的刺痛是如此真切,以至于她骤然醒来。

她浑身颤抖,不顾一切地奔过去打开了水镜。

“不必看了,太子妃,”大司命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带着叹息,“那两颗并轨的星辰已经完全分开了——你的那一刻还在轨道上,而另外一颗,在方才的瞬间已经陨落。”

白璎脸色惨白,死死地盯着水镜。是的,水镜里已经看不到那颗星辰的存在了。唯有她的命星孤零零地呆在原有的轨道上,宛如千年前便已如此孤寂。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样的方法解开了星魂血誓……”大司命一贯严肃的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敬佩,“他不仅给了你一个新的躯体,也解开了对你的束缚。百年来存在与你们之间的宿命与牵绊终于被一刀斩断了,从此永无瓜葛……太子妃,恭喜你获得了新生和自由。”

白璎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她想起了真岚离开前说的那番话,想起了那个人曾怎样不顾一切地为她挡下了所有的攻击和痛苦,却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不,不!不可能就这样死了……不可能!”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的眼里滑落,“他不可能就这样死了!”空桑太子妃忽地抬起头来,“我一定要找到他!”

“太子妃,太子妃!”看着白衣女子不顾一切地向外奔出,大司命吃惊地跟在后面,“你要干什么?你难道要去碧落海?你疯了么?你不能去!如今外面正在——”

白璎仿佛疯了一样地奔出,不顾一路上诸王和战士们吃惊的眼神,拉过一匹天马翻身而上。然而,在她仰起头的一瞬间,忽然呆住了。

——那一场旷世血战,正在她的头顶徐徐展开,宛如一幅可怖的画像。

她看到了真岚,搏杀在血和火中的真岚。

九天之上正在激斗,风起云涌,天地为之色变。整个整天军团在凶猛地攻击着一个目标——她的丈夫真岚。龙神穿梭于其中,巨大的利爪撕开了密集的炮火,突出的火焰焚烧着那些逼近的风隼。

龙发出受伤的嘶吼,真岚的辟天长剑上留下了殷红的血。

大地上无数人仰望着这一场战斗,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这些人里,有和靖海军团搏杀的鲛人,也有在东泽和九嶷与镇野军团搏杀的空桑人。甚至,还包括了在空寂之城里,和前来平叛的军队厮杀着的沧流人。

可是,谁又能飞上九天,插手这一场战斗呢?

“太子妃!”就在她握缰发呆的一刹那,白发苍苍的大司命赶了过来,嘴唇颤抖:“太子妃,你看到了吧?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要去找那个人么?你,你想要一百年前的事重演一次么?白族之王,空桑的皇太子妃殿下!”

这样的称呼宛如利剑一般落下,刺得她身子一颤,捂住了胸口。

她茫然地低下头,看到了右手无名指上那枚银白色的宝石戒指——后土神戒发出了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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