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身,将衣襟从肩头拉下——

**的背部线条优雅而强悍,然而玉石般光洁的肌肤上、却赫然有大片诡异的黑色,仿佛从骨中透出,纠缠飞扬,覆盖了整个背部,看上去隐隐竟是一条腾龙的形状——仿佛那条蛰伏在他血脉里的真龙已经破肤而出,腾上九天而去。

龙图腾!——这、这个人……难道就是……就是……

湘剧烈地喘息着,那颗在腐烂身体里渐渐沉寂的心忽然疯了一样跳动起来,撑起身子来,伸手去抓他垂落的衣角。

“你是海皇?你是海皇吗?!”她仰头看着他,几乎是带了哭音——那样绝决凌厉的女子,这一刻却仿佛一个仰望着神像的小孩,狂喜而难以相信。

“是。”来人回答了一个字。

“啊……真的?”她声音颤抖,欢喜得难以言表,“海皇苏摩?”

“如你所见。”她听到那个人这样回答。

她努力地凝聚起了仅剩的力气,终于颤抖地抬起了手,一寸一寸伸向他的面颊——当指尖触到那同样没有温度的肌肤时,她终于确定了眼前所见的一切都非虚幻。

“海皇!海皇!”湘在那一刹那大笑起来,踉跄着扑到在他脚下,亲吻着他的脚尖,那种狂喜似乎将她剩下的神智燃烧殆尽,“七千年……七千年啊,终于被我等到了!”

大笑中她忽然回过了手,毫不犹豫地戳入了自己的左眼!

尖利的手指将左眼那一颗眼珠生生挖出,滚落在手心——她用仅剩的右眼看着苏摩,衰弱不堪的眼睛里却有骇人的热切,她极力用手撑住身体,将一只手掌托起:“海皇复生,龙神出世……这一颗、这一颗如意珠,请您……”

那一颗寸许的珠子,在她绑满了绷带的掌心闪烁,有着血污也无法掩饰的光芒。

柔静多姿,通透润泽,碧绿色的珠子里仿佛蕴藏了雨意,一脱离藏身的**,整个暗室立刻仿佛风云涌动,湿润得几乎要凭空落下雨滴来。

在湘从眼眶中抠出如意珠的刹那,连苏摩都禁不住地露出震惊的神色——纵然复**战士一直以坚忍著称,然而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女战士依然令人动容。从破军少将那样的人手里夺来这枚异宝,这个名叫湘的女战士又为此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多谢了。”一贯阴枭的脸上露出了叹息的表情,俯身握紧了那颗至宝。

七千年后回归于海皇手心,如意珠发出了激烈的鸣动,清冷的雨意沁入骨髓。苏摩静静将宝珠按在眉心,仿佛和这灵物对话。

湘决然一笑:“不必谢……任何一个鲛人都该这样做……”

她空荡荡的眼窝里有泪水沁出:“不必谢我……请、请感谢那些为了如意珠牺牲的战士吧……这次去西荒的人,除了我,没有一个回来啊……”

泪水从她血肉模糊的脸上接二连三落下,化为圆润的珍珠,垂死的人喃喃:“寒洲、寒洲也死了……那个傻瓜……连尸首、尸首也找不到——海皇,请您、请您记得他们的名字,为他们祈祷。”

苏摩轻轻颔首,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湘的手臂再也没有力气,就这样靠在苏摩的臂弯里,却坚持用仅剩的右眼紧紧注视着他,欣慰而疲倦:“现在我可以死了……但……但……我会在天上,和寒洲他们一起,一直看着……看着……”

她不再勉强压制自己的伤势,开始剧烈地咳嗽,眼神渐渐涣散。

“不要说话,”苏摩蓦地低下身,将手覆上她的顶心——她身体竟然是炽热的,完全不同于鲛人该有的冰冷恒温,仿佛有火在身体里静默地燃烧。

那是沧流冰族投放在赤水里的毒,一路上已经侵蚀到了她心和肺。

“海皇……不必了。”湘却是一挣,脱离了他的掌心。

她全身被绑带裹住,露出的肌肤溃烂不堪,仅有的一只右眼也混沌不清——这个曾经在毒河里泅游百里的鲛人战士,已然将所有的美丽和健康在回程途中消耗殆尽。

她呼吸微弱,却依然带着烈烈的性情,开了口:“海皇,我知道自己要死了。能把如意珠亲手交给您,我足以瞑目……请不必再为我费心。”

她惨然一笑:“这样重的伤,就算活下来,也只是个废人。”

苏摩默然——的确,以她目下的情形,既便要强行救回、也需要耗费极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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