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紧的肌肉放松下来,撑着地面抬起身。

然而一抬头,四个大字便跃入眼帘——

“山河永寂”。

那应该是星尊帝暮年独居白塔顶端,孤独终老时写下。那样龙飞凤舞,铁划银钩的字迹里,却有某种萧瑟意味扑面而来,让人千载后乍然一见,依然不由一震。

音格尔缓缓从死角走出,小心地举目打量,发现这座享殿里完全没有牌位或者神像,而是一反常态地布置成了普通人家的中堂。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皇家气派,一切陈设都来自民间,带着浓厚的南方沿海气息。

器物极其普通,桌椅都有些旧了,上面放着用过了的细瓷茶碗,细细看去,竟然没有一件是有价值的宝物。

外面的台基都如此华丽珍贵,而享殿内部却是如此简朴?那样强烈的反差引起了音格尔的好奇,他没有因为找不到宝藏就立刻离开,反而开始饶有兴趣地查看屋子里的一切。

“望海?白”——翻转茶盏,他在盏底看到了几个字。

茶盏上,还用银线烫着一朵细小的蔷薇花,仿佛是某种家族的徽章。在细心地检视所有器具,发现这些陈设上,无不烙有同样的印记。

看着那个蔷薇花的徽章,音格尔忽然明白过来了——这,不正是空桑历史上三大船王世家里,望海郡蔷薇白家的家徽?

他恍然地抬头四顾:这间房子,原来是昔年星尊帝和白薇皇后的旧居!

这里,便是帝后两人在为成为空桑主宰者之前,渡过童年、少年时期的地方。

音格尔嘴角一动,露出诧异的神色,将茶盏握在手里,抬头四顾——不错,是千年前的沿海大户人家民宅,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保存得如此之好,所有器物都没有朽烂的迹象。

他沉吟着看向中堂里挂着的那一幅星尊帝的手书,看着上面意味深长的四个字,嘴角忽然浮现了一丝洞察的表情:原来,是星尊帝在死前,派出人手将望海郡白家的旧居、从千里之外丝毫不差地搬到了陵墓里!

那个帝王做出了这样的安排,让自己的一生首尾呼应——发迹于这间草堂,也长眠于这间旧居。这位伟大的帝王,拥有了**八荒中所有的东西,足可以只手翻覆天下,然而到了最终,他所想要的、原来不过是一间装有旧日记忆的房子?

看着这间旧居里的一切,音格尔恍惚觉得自己是站在了历史的长河里,逆流远上,抵达了那个海天龙战血玄黄的乱世。

地宫的时间是凝固的。千年无声无息地过去,而这里的一桌一椅、一茶一饭,却都保持着久远的原貌,发出简朴幽然的光泽。

桌上还铺着一张七海图,岛屿星罗棋布,朱笔在上面勾勒出一条条航线,纵横直指大海深处,在最大的一个岛屿前,有人注了四个字“云浮海市”——字迹秀丽洒脱,应该白薇皇后少女时代的手笔。传说中,出身于望海白家的白薇皇后喜欢探险,十三岁便开始跟着船队出海远航,自幼梦想着去鲛人的海国里一窥究竟。

而地图旁边,却是散放着一堆算筹,被摸得润泽。

那一瞬间,执着七星灯在外远远观望的闪闪忽然脱口低低叫了一声——

是幻觉么?

在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她恍惚看到了一位红衣少女匍匐在桌上看着海图,对着身侧的黑衣少年说话,朱笔在地图上勾画着,满脸神往雀跃;而那个黑衣少年则默不作声地摆弄着手里的算筹,仿佛在计算着命运的流程,仰头望天,有着空负大志的眼神。

然而,只是一眨眼,这一幕幻象就消失不见。

空洞洞的地底陵墓里,草堂千年依旧,人却已成灰。

“山河永寂”——看着中堂里那一幅帝王临终的墨宝,这样短短的四个字里,又蕴藏着怎样不见底的深沉苦痛和孤寂。

音格尔细细地在享殿里走了一圈,想了想,只是卷起了桌上那一张七海古图,便没有碰任何其他东西,静静地退了出来——西荒的盗宝者有着极其严格的祖训:对于无法带走和不需要的一切东西,无论价值大小,都必须原封不动的保留,不许损害一丝一毫。

这样,也便于最大程度的不惊扰地底亡灵,也便于把器物留给下一批盗宝者。

走出享殿后,他对着满脸期待的下属摇了摇头,示意里面没有找到任何宝藏,然后自顾自走到了白玉高台的中心,开始低下头查看玉上的种种繁复花纹——既然享殿里无甚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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