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握着她的手,仍是几十年如一日,炙热的,令人温暖又安心。
      

她看着他因为担心,因为几日几夜的守着她,而露出的憔悴之色,手在他手心捏了捏,低声道:“进锡,你别难过,我很高兴。”
      

我很高兴,跟你过了这一辈子。
      

她这一辈子因为遇见了她阿妈,她的人生有了开始的那一半,变成了第一次,是她记忆中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她,而又因为有了他,终有了圆满。
      

她很感恩,这一世遇到了他。
      

总是庆幸,那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他是她的对象。
      

她多么勇敢,赢得了他。
      

“以后,你还是要好好的,难过了的时候,就想想我。”
      

她笑了一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说不定,我就在哪里,跟别人说,我是你的对象呢……”
      

她曾经说过,如果没有他的话,她的心会无处安放。
      

那他呢?
      

那之后,他的心一直还在自己的身体里,只是不管屋里院外的孩子们笑声多么欢快,屋子又布置得多么亮堂鲜亮,他的世界也永远变成了灰白,单调的单一色。
      

但是,他也相信,她正在哪里,等着他。
      

一九五八年,大年初五。
      

“喂,我们去玩,好不好?”
      

梁进锡恍惚中,听到身边的小姑娘拽着他的衣服,仰着小脑袋跟他道。
      

他低头看她。
      

仍然不敢相信站在他面前怯生生,眸中却又十分倔强的小姑娘是他的妻子。
      

已经去世三年的妻子。
      

明明他是在医院里,看着外面的大雪纷飞,想着他跟妻子过去五十年相处的一幕幕,恍惚中,好像是忆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不是她记忆中在院子里惊吓她那次,而是很遥远的,她很小的那次。
      

然后睁开眼,就看到了她就在自己眼前。
      

还是个裹得像个糯米团子的样子,虚张声势瞪着他,威胁他陪她出去玩。
      

记忆怎么会这么清晰……连她抖动着的,长长的睫毛都根根分明。
      

她侧头看他,看他只看着自己许久不出声,就抿了抿唇,甩开他的衣服,自顾“蹬蹬蹬”往门外去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就听到后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着些叹息道:“进锡,你就陪她出去玩一会儿吧,这孩子,在林家的时候可能是有些被吓坏了。”
      

他一向是镇定的,哪怕是这种情况也没急着追出去,而是回头往那个说话的声音看过去。
      

是一位老人家……他的记忆终于慢慢复苏,这位,应该是舒舒的祖母。
      

而她旁边坐着的,一边一个,是他年轻了很多的母亲和岳母。
      

她们在聊着家常。
      

然后他就听到他母亲道:“吓坏了?好好的怎么会吓着?”
      

老人家微不可闻的嗤笑了一声,道:“还不是那些人,轮流上阵,一个一个的劝我们,让我们把这孩子放乡下养,说什么抱养的养不亲,还是个不清不楚没根底的,说是一瞅那模样就不像无产阶级劳动人民的样子,可别小心养出了祸根,说就算是要养,也该养个他们老林家的孩子,最好是男孩……”
      

这样才能不绝了后。
      

因为旁边儿媳在,怕惹她难受,就把这句话收了回去,嘲讽地笑了一下,转了一下道,“他们只当那孩子才三岁,听不懂大人话,就当着她的面说,什么话都说……林家的那些孩子们也都听到了,只当她阻了他们的前程呢……”
      

梁进锡只觉心头闷痛,他转身,抬脚就往门外去了。
      

半个小时后,等他握着她的手进门来,李慧茹拉了林舒过去握着她的手温柔地问了她一会儿话,然后就转头跟老人家道:“妈,林家那边说要送他们家大儿子去我们军区部队学校,我看舒舒怕他怕得不行的样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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